忽然聽到南妍風問了這麼一句話，顧承謙推着輪椅前行的腳步忽地一頓。
望着眼前那一脈在夕陽下熠熠生輝的海水，顧承謙的眼裏卻再沒有任何光芒。
他似有若無的笑了笑。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他回答，跟着又笑問。
“如果真的有如果，如果能回到我第一次在大街上遇見你的那天，你猜，我還會不會向你伸出手？”
南妍風聞言思忖了片刻後，露出一抹無奈又自嘲的笑容。
她相信，顧承謙還是會向她伸手。
因爲，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如果。
發生的事根本也不能改變。
見南妍風沉默着沒有說話，顧承謙再次推動輪椅，緩慢的前行。
夜幕寸寸壓迫下來，夕陽的那一點餘暉最終被夜色揮去，眼前的一切，最終被墨色籠罩。
凜冬夜晚的冷風一陣陣吹拂過來，南妍風只覺得自己的心一點點被冷藏，被冰封。
她好像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的暖意，哪怕心裏的這個人此刻就在身邊。
“去自首吧。”
南妍風出聲勸了這麼一句。
顧承謙像是沒聽見，繼續自若的推着南妍風往前走。
見顧承謙置若罔聞，南妍風繼而開口。
“你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也有錯，我從來就沒有阻止過你，明知道那些事都是不對的，可我一味的盲從，最終導致成今天的局面。”
“路是我自己選擇的，你大可不必往自己的身上攬錯。”
顧承謙駁回南妍風的話。
“阿妍，你沒有錯，你只是愛我，愛慘了我，這個原因，我很滿意。”
“……”
顧承謙的這番話，令南妍風一時間無言以對。
走了一段路後，顧承謙停下腳步。
顧承謙在邊上的石板凳上坐了下來，肩膀上的傷口似乎牽動了一下，他疼痛的皺了皺眉。
南妍風看在眼裏，但始終都沒有關心一句。
她其實，內心之中是在意的，是心疼的，但她不再讓自己去關心這個男人。
眼前還是一望無際的海岸，一排街燈靜照，沒有國王的路人，安靜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那一種歲月靜好的畫面，似乎說的就是此時此刻。
“要是時間能一直停在這一刻，那該多好。”
那麼意外的，南妍風聽到顧承謙的口中說出這樣一句感慨的話語。
要是能早一些聽到他說這樣的話，也許又會不同。
可到底，已經不能重來了。
“事到如今，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把慕千璃和祁慕塵關在哪裏？”
“兩個死人，你也這麼關心？”顧承謙輕笑着，跟着回答，“他們就在黑江堂的舊址，我把他們關在地下室裏，那裏面有一個兩米多深的水池，來趕來見你之前，我打開了水閥往水池裏灌水，現在過去已經快兩個小時……”
顧承謙說着頓了頓看向臉色大變的南妍風。
“你是不是覺得這種方法有點殘忍，可要是換做以前，你也會支持我這麼做的對嗎？”
“是啊，要是換做以前，我甚至可以幫你去做。”南妍風自嘲，臉上帶着譏諷的笑意，可心卻已經糾結成一團，那麼煎熬，痛苦。
她好像害死了身邊所有人，而最後，也包括她自己，也將走向滅亡。
沉默片刻後，南妍風看向他。
“你是什麼時候給祁予溫注射了試劑？”
“那當然是趁着你和她熟睡的時候。”顧承謙沒所謂的回答，見南妍風臉色沉重，“你很喜歡那個小東西對吧？可如果我們的孩子沒出事，他也很快就會來到這個世界上，我們也會有自己的孩子。”
說這話的時候，顧承謙的眼中好似有了點點碎光，但很快，又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仇恨。
“是祁慕塵害死了我們的孩子，也是慕千璃，摧毀了我的未來。”
“你到現在，還在執迷不悟。”南妍風苦笑，擡眸靜靜地凝視着顧承謙，“我問你最後一次，你願意去自首嗎？”
“那麼你知道自首的下場是什麼嗎？”顧承謙反問，跟着自己回答，“是死路一條。”
南妍風擰起眉心，“那你說你累了的意思是什麼？”
顧承謙似有若無的勾起脣角笑了。
他緩緩起身，面向眼前的大海。
“我是絕對不可能會回頭的，現在的情況是，不管我是前行還是後退，都是一樣的結果，既然如此，我寧願自己了結我自己。”
“……”
一聽這話，南妍風猛然心驚一跳。
一陣冷風掠過臉頰，有一種機智的冰寒困住束縛住她的呼吸。
“你這麼說什麼意思？顧承謙，你想幹什麼？”
南妍風急促的追問，想要站起來拉顧承謙，可雙腿始終找不回從前的感覺和力氣。
顧承謙回頭看南妍風，她臉上的那份焦灼擔憂，令他露出一抹很欣然的微笑。
“死在別人的手裏，我寧願死在自己的手上。”
“顧承謙，你別亂來！”
南妍風這下已經完全聽懂了顧承謙的意思。
她慌亂着，雙眼被冷風吹紅。
“阿妍，你不是很恨我嗎？恨我間接害死了你唯一的弟弟，還有那個叫初瑤的女孩，恨我們的孩子也是被我間接害死的，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向他們去贖罪。”
話聽到這裏，南妍風的心跳已經錯亂到極致。
她錯愕的看着說出這番話的顧承謙，雙手緊握着輪椅扶手。
“顧承謙，你不能亂來，你不可以亂來！”
“我不亂來，我有好好想過的。”顧承謙溫聲細語的說着，跟着起步走到南妍風的跟前。
“在這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做。做完這件事，我就再沒有遺憾了。”
他啓脣說完，然後緩緩地在南妍風的面前蹲了下來。
顧承謙伸出手，輕柔的握起南妍風被風吹冷的右手。
跟着，他從上衣的口袋裏掏出一個紫色的絲絨盒子，打開後，裏面挺立着一枚簡約大方的鑽戒。
南妍風怔愣的看着這枚戒指，隨之聽到顧承謙自言自語似的開口。
“當年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沒有任何感覺，只是覺得我一句話就能讓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孩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我很高興，相處之後，日久生情，本以爲到了一定的時機，我就能娶你爲妻，可事實證明，你我之間，有緣並不足以讓我們長長久久，所以阿妍，離散是最適合你我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