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江堂離開後，顧承謙就悄悄去醫院買了些處理傷口的材料，跟着躲進商場的洗手間裏給肩膀上和腿上的傷消毒清理了一下。
槍傷不比其他外傷，這種疼，顧承謙雖然能忍，但也的確是很磨人。
擔心被聖比亞堡派來的人給發現，顧承謙一直小心翼翼的躲在洗手間裏，一直等到和南妍風約定見面的時間快到的時候，他才從商場離開。
天色逐漸向晚，街燈一盞盞很有規律的亮起。
這個時間點的西郊碼頭，鮮少有人走動。
南妍風從計程車上下來，謝過司機後，她就自己操作着輪椅緩緩地朝着約定的目的地靠近過去。
江孜楓有提出跟南妍風一起去見顧承謙，但最後，南妍風還是一個人來了。
夕陽底下，路燈亮着昏黃的光暈。
顧承謙就站在海岸邊，那道身影不遠，但南妍風卻有一種隔着萬千山河的錯覺。
顧承謙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聲，他心裏清楚是誰來了。
他緩緩轉過身，隔着短短的距離，他看到那年初夏，他從街邊帶回來的那個女孩，完全不是當初模樣。
他們都變了，變了很多。
“顧承謙，我按照你的要求已經來了，你是不是也可以告訴我慕千璃和祁慕塵的下落？”
聽到南妍風開口的第一句話，顧承謙的心跳一沉，臉上卻揚起一抹自嘲諷刺的輕笑。
“你冒險來見我，就是爲了祁慕塵和慕千璃？”
南妍風不假思索地回答，神情很是冷漠平淡，“沒錯，我是爲了他們而來，不然你以爲我還會因爲想見你嗎？”
顧承謙聞言嘴角處噙着的笑意更加嘲弄，他緩慢的挪動腳步，來到南妍風的面前。
“雖然我那個時候中了槍，整個人很不舒適，但是我記得很清楚，你當時緊張我的模樣。”
“……”
南妍風平靜的臉上掠過一絲波瀾。
顧承謙滿意的看着南妍風的臉色變化，“我當時根本就不是真的暈倒，我只是在權衡利弊後，覺得那時候被他們送去醫院會更好點。”
“……”
聽完這話，南妍風猛地擡起眸子，錯愕的看着一臉胸有成竹的男人。
“我是不會讓任何人知道祁慕塵在哪裏，你現在也別想從我這裏知道他們的下落，我能告訴你的是，他們很快就要去見我們的孩子。”
南妍風臉色驟變，她反射性的想站起身，但卻無能爲力，“顧承謙，顧承謙你對他們做了什麼？你殺了他們？”
她驚慌失措的追問，卻見顧承謙一臉的滿不在乎。
“沒錯，我殺了他們。”
“……”
得到這個回答，南妍風渾身一軟，像是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
“不，怎麼可能？你居然殺了他們？你怎麼可以殺人！”南妍風不停地否定，她不希望這是真的，她不希望蘇晚璃和祁慕塵死，同樣也不希望顧承謙居然雙手染上鮮血。
“殺人而已，我們又不是沒做過，不是嗎？”
顧承謙語調悠悠的反問，南妍風頓住，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景然，你忘了嗎？”顧承謙笑問。
南妍風當然沒有忘記，那個時候，顧承謙說要解決掉景然的時候，她沒有阻止。
原來，她早就也是個殺人犯了啊。
見南妍風恍惚的怔愣着，顧承謙擡起手，輕輕撫上南妍風被風吹冷的臉頰，她的那道傷疤，在昏黃的光暈下，顯得那麼刺眼。
“人活在這個時候上，都在爲自己想要的生活所奔波，我以前滿腔熱情，可是現在我發覺好疲憊。”顧承謙說着目光莫名的漸漸柔和下來。
“我想你這一次應該沒有再向聖比亞堡的人舉報我的行蹤吧？”
顧承謙試探性的問，但其實從之前南妍風慌亂得害怕他出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南妍風不可能再叫人來抓他。
見南妍風沉默的看着自己，顧承謙牽起脣角，那張清俊英氣的臉上爬上了一抹久違而溫柔的淺笑。
“阿妍，我覺得我們的時間好像也不多了，我也不可能回頭，回頭我們也回不到過去，所以，我們也珍惜這最後的時光，就今晚。”
顧承謙的這番話，令南妍風聽出了決絕的味道。
他此刻的眼神很溫和，但這份溫柔情誼間，好像有什麼詭譎的情緒流露出來。
南妍風的心從未像此刻這樣惴惴不安過，她眼角一澀，不知不覺中眼前人的模樣變得有些模糊。
“顧承謙，你還可以回頭的。”南妍風聲音顫抖的規勸。
“不可能了。”顧承謙很堅定的否決，“我也不想再逃避了，阿妍，我累了。”
他說他累了。
南妍風的心跳再次一怔。
“所以你打算做什麼？今晚過後，你就主動去投案嗎？”她着急追問，“慕千璃和祁慕塵是不是真的已經出事了？”
顧承謙低眸看了眼手錶上的時間，最多一個小時，那個水池裏的水就會灌滿。
兩米多的水池，一旦灌滿了水，祁慕塵和蘇晚璃根本就不可能出來。
所以結果只有一個，他們已經淹死了。
看到顧承謙眼中掠過的快意，南妍風絕望的閉了閉眼。
“你居然，真的殺了他們……”
“他們該死。”
顧承謙堅持這樣認爲。
“我們的孩子，就是因爲他們死的，你喜歡那個祁予溫，我就放過那個孩子，但祁慕塵和慕千璃必須要付出代價。”
“顧承謙！”
“好了，別再說了。”顧承謙緊蹙眉心，冷冷的打斷，跟着又放緩語氣，“阿妍，別再浪費我們的時間了。”
顧承謙不再讓南妍風說下去，他起步走到南妍風的身後，推動她的輪椅慢慢往前。
“帶你來F國，本意是想幫你治病，但是現在看來，已經沒有這個機會和時間了，而你應該也不想接受我所謂的這份好意，阿妍，其實你早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對嗎？”
南妍風的手指一緊，已經不知道能回答顧承謙什麼。
她的確早就對未來不再有任何的期待和幻想，此刻看着面前碧波盪漾的海綿，她的淚水毫無徵兆的從眼眶中掉落下來，她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儘量平靜的問。
“如果我當年沒有不辭而別，是不是結局都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