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未來
舅爺的嘶吼並沒有讓我從瘋狂中醒悟過來,反倒是他抓着丁洋狠揍的時候,才讓我有種被拉回現實的感覺。
丁洋趴在地上,被揍的很慘,那模樣看了讓人心驚肉戰,不過好在舅爺下手知道輕重,看起來只是些皮外傷,而且受傷的位置都集中在不是致命的部位。饒是如此,也夠讓丁洋從地府門前走一遭了,他再望向我時,刻意把腦袋壓的很低很低,生怕我發現他在看我。
舅爺又朝丁洋臉上踹了兩腳,然後啐了口唾沫道:“這事就這麼結了,再敢動小寧一個手指頭,我宰了你。”
丁洋連連點頭說我錯了,我錯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漫不經心的跟在舅爺的身後,水果刀早就被他奪了過去,然後扔到垃圾桶裏。舅爺一句話不坑,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覺得此刻有無盡的蒼涼襲來,對於明天,我已經迷惘了……
回到家,舅爺只說了句:“早點休息,明天不能輸。”
我愣了愣,喉嚨乾澀的半句話答不上來,躲在屋裏狠狠的痛哭了場。
舅爺沒問我存摺的事,也沒問我小姨去哪兒,爲什麼跟人打架?
而我特別想知道,舅爺是怎麼找到我的,那麼偏僻的地方,而在那生死一刻的邊緣,竟是他將我拉了回來。那一刀下去,丁洋就算不重傷,我也會被抓進去的,那已經不是簡單的打架鬥毆,滋事生事了……一旦出了問題,我就要去蹲號子了,一輩子都毀了。
本身我的頭上就揹負着父母的罪名,一旦我進去了,那我一家人的清白,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別人會把自己看到的,當做事實說出來,他們會說,他爹媽不是好東西,生出來的兒子也不是好東西,還幹起了殺人放火的勾當。
第二天一早,舅爺不見了,只留了張紙條。
上面歪歪斜斜的寫着:好好考試,學費的事我會解決。
看到那一行黑字,我沒忍住,眼眶紅了……這是我第一次爲舅爺感動,也是我第一次覺得他那句‘我把你當親兒子’在此刻是如此的真切,甚至那一刻,我開始懷疑我爸媽到底是不是他口中的‘壞人’,害死了小姨親媽的間接兇手……要不然小姨怎麼會那麼痛恨我,把我當狗似的。
如果不是因爲這個,還能是什麼?
我對自己的人生觀產生了懷疑,對我逝去的父母產生了懷疑……
到底是誰在騙我,是福利院的人,還是舅爺?
我帶着混混沌沌的心情來到考場,學校內外全都是人,有無數家長蜂擁而至,堵在學校外面,而進出的考生更是絡繹不絕。也許只有我一個人是這麼獨來獨往的,沒人給我買水,沒人等我考完問我怎樣,也沒人會接我回去……身邊聽到的全都是‘兒子你不要緊張,努力了就行’‘閨女啊,辛苦了,老媽回去給你做頓好的補補’……
兩個小時後,我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出考場,特意看了眼外面,期許着,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令我意外的是,一個窈窕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小寧,中午一起喫飯吧。”
我頓了下,擡起頭,看到的是小姨蒼白的臉,整個人也瘦了半圈。
我沒回答,低着頭從她身邊走過。
小姨又叫了我一聲,我仍然沒回答,漠然而又快步的離開,小姨緊跟着我,就是不肯放棄。
我想回頭吼她,但是我做不到,錢也拿走了,人也打了,我現在一無所有,她還要怎樣?難道逼的我放棄高考,她才罷休嗎?
其實,放棄不放棄,我都沒得選擇了,舅爺的那筆錢,是他攢了很久的家底。我們家本身就過的困難,小姨不上班,舅爺一個人要養活兩個成年人,加上我的學費,他能摳出這些錢來,已經非常非常不容易了。小姨二話不說,就帶着渣男來我家搶錢,把舅爺的心血、我的未來,一把奪去了。
這不,她又來了。
短短几天不見,錢就花完了嗎?
小姨過來抓住我的胳膊,我立馬甩開,想躲避瘟神一樣避開她,我喃喃的道:“我沒錢了,什麼都沒了,你別找我。”
小姨怔怔的道:“我找你不是因爲錢。”
我笑了。
不是因爲錢,還能是因爲什麼?存摺裏的錢我分文未取,她八成以爲我還有現金,除了這點,我想不出我還能有什麼利用價值,對她而言。
以前沒有這筆錢的時候,她恨不得跟我撇清關係,走在一起,更是巴不得我離她遠遠地,她罵過我身上有異味,說比狗身上的臭味還要濃……還說,如果有人問起我倆的關係,就說我們只是鄰居,而我們更是從不相識。她怕我給她丟人,怕別人因爲我這條臭蟲,而瞧不起她……
“一起喫個飯吧,你考完試,應該也很餓。”小姨道。
我趕緊道:“我沒錢,不用了。”
“怎麼可能,存摺裏的錢,我就不信你沒動過……”
我就知道!她果然是爲了這個,我苦笑着說:“存摺裏的錢我沒動過,我也不知道里面會有多少,你都拿去了,錢肯定也取了,你還要我怎樣?”
“我不要你怎樣,我只想你聽我解釋!”
我怒道:“解釋什麼?你姓楊,我不姓楊,錢是屬於你的,你想怎麼花都隨你,好了吧?”
小姨呆住了,美眸看着我,閃閃動動。
我冷聲道:“放過我吧,謝謝你了。”
這是我發自肺腑的哀求,我真的累了,太累了,就算上不了大學,我也不想走上犯罪的路,我只求小姨別再逼我了,我受夠了。
小姨咬着脣角,半天從包裏掏出一張紅舊的存摺,低聲道:“還給你,我一分錢沒動。”
我愣了下,不敢相信,剛接過來的時候,小姨忽然道:“我想找你借五千,有用,急用……”
我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暗怪自己怎麼這麼幼稚,怎麼會相信一個臭婊子的話……我內心報復的種子再次萌發,我咬着牙說:“好啊,你想要,全都拿去吧。”
“不,我說了,是借你的,要不我把手機抵給你。”
我說:“不用了,我不需要。”
小姨低聲道:“我和林記分了,真的,我對不起你,以前是我錯怪你了……”
我最討厭小姨裝作這幅可憐兮兮的樣子,可能對別的男人會有特別大的殺傷力,但對我來說,只有惡汗,只有厭惡!
瞬間,我明白了。
密碼!
小姨不知道密碼!
就算他有舅爺的老身份證,但沒有本人去銀行,也不會給你取款的!我怎麼沒想到?
我一把將存摺拿了過來,冷冷的道:“我可以都借給你,你只要答應我一件事。”
小姨頓了下道:“什麼?”
“晚上如家酒店,我會開好房等你,你一個人過來,否則的話,你一分錢也拿不到!”
又是林記的主意,又是狗日的林記,小姨,林記,這兩個混蛋!
到了這地步,我根本不需要和小姨講情面,講親情,本身我們就沒有絲毫血緣關係,這些年,她欺負了我這些年,難道就不能讓我發泄一下嗎?
我心想,你可以跟林記滾牀單,老子也要給你滾!不爲別的,就爲了羞辱你!
“你說什麼!”
小姨猛地向我抽來一巴掌,這次我沒有躲避,也沒有捱揍,而是一把奪住了她的手腕,冷冷的道:“你一分錢也別想要了!”
小姨狠狠的用眼睛剜着我,恨不得把我吃了,突然她笑了,不屑的道:“可以,我要是去了,你就把密碼告訴我,就怕你沒那膽子!”
我說:“試試就知道了。”
抓着失而復得的存摺,我快步離開了小姨的視線,就像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那種起死回生的感覺,簡直太爽了,我跑了很久,確定小姨沒跟上來,才偷偷跑到銀行,把裏面的錢全部取了出來,而且重新開了個屬於我自己的銀行賬戶,又轉了進去。
這次我才放心,只要我不被弄死,錢就還屬於我,只要我咬住不放,誰也別想讓我吐出密碼。
而至於舅爺的紅存摺,明晚……就看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