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逼問
我想反抗，但擰不過他有勁，沒等我起來他就又把我掄倒，前後幾次我放棄了。小姨在一旁勸了半天，姓林的終於住手，氣呼呼的道：“王八犢子，皮糙肉厚，死不了，就是嘴硬。”
我惡狠狠的回瞪着他，打心眼裏不服氣。
小姨望着我，憐憫的道：“小寧，好話我也說盡了，你到底給不給？”
我咬着牙，嘴裏的鹹味努力嚥到喉嚨裏，沉默了很久我道：“那是我上學的學費。”
小姨呵呵道：“誰給你的？”
“舅爺。”
小姨道：“舅爺是誰，是我爸，你憑什麼拿他的錢，你有什麼資格，你是他兒子嗎？”
一連串的質問讓我面紅耳赤，但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我低聲道：“你們欠我的？”
小姨臉一變，徹底失去了耐性，對姓林的道：“把這不要臉的傢伙趕緊丟到外面去，我就不信翻遍整個屋子還找不到存摺了，大不了我拿我爸身份證去銀行開個證明。”
我心驚肉戰，生怕被小姨發現我把存摺放在牀底櫃裏，那個地方很隱蔽，是我有次把鉛筆掉裏面才發現的。小姨和姓林的完全瘋了，爲了那些錢，他們就是把房子燒了都能幹出來，我一下子撲過去抱住小姨的腿，我說：“那是我的錢，那是我上大學的錢。”
小姨踹了我幾腳，我不松，姓林的急了，操起旁邊的木棍直接朝我腿上砸了下去。
那晚，送我去醫院的是隔壁的朱姐，小姨和姓林的走的時候，甚至看都沒看我一眼。
大夫說是骨折，至少要住一個禮拜，而不久後高考就要來了。高考前一天，我跑回家，把整個牀都擡了起來，而等我打開那個隱蔽的櫃子時，裏面已經空無一物了。
那一刻，我彷彿碰到了千年難遇的災難，我整個人都是崩潰的。
考上大學了，又如何呢？
我連學費都交不起，我趴在牀上使勁的哭，使勁的嚎……
最後我躺在地上，冰涼的地面讓我的思想總算放空，起身後，我把屋裏的書本資料全都當廢品賣了，吃了頓飽飽的飯，然後去超市買了把水果刀。晚上我摸着點去了那家姓林的的常去的KTV，估計小姨也和他混在一起，剛拿了我那筆錢，他們八成在這裏瀟灑。我按捺着自己難以平復的憤怒心情，躲在KTV門口，當看到一男一女從裏面出來抽菸的時候，我感覺兩隻眼睛恨不得發出火來，差一點就沒忍住衝了上去。
但我知道這個時候，我絕對不能動手。
因爲門外有保安不說，不遠處還有姓林的兄弟，來之前我在附近打聽過，姓林的，原名叫林記，是附近有名的混子，幾年前把人打重傷差點蹲過號子，爹媽賣房賣地賠償後，才幫他了事。他家家境其實很一般，但這貨總愛在外顯擺，以至於不知道的人總以爲他手上是有兩個小錢的。
林記完全貫徹了人模狗樣這個成語的含義，也非常完美的解釋了人渣。
眼睜睜的看着林記和一個女人走進包房，我能做的卻只是按兵不動，躲着暗處蹲守，不過我相信他遲早會一個人出來的，就算他不是一個人，我也會繼續尾隨他，直到他落單，然後……
我滿腦子都是復仇，都是搏命，因爲對我來說，明天的高考成敗都已經註定了，不論我的成績單如何的輝煌，都定格了我不能上大學的事實。
這一切都是你們害的。
林記，楊月……
仇恨矇蔽了我的雙眼，以至於看到林記和兄弟們走出來的時候，我的內心竟然出奇的興奮起來……
可事情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順利進展，林記和兩個大個一起走，看樣子是要去其他地方喝酒，他們上了車很快離開了我的視線，我站在後面氣的肺都要炸了，我安慰自己，沒關係，一次不行，我蹲兩次，兩次不行，我蹲十次……我一定要讓他血債血還。
而當我打算放棄的時候，另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我身邊擦過，他騎着電動車，喝的有點高，騎行了一陣子就下來吐……我走近一看，果然是丁洋！
丁洋一邊吐一邊罵：罵了隔壁的，灌死老子了，這特麼的孫子們……
我
沒有輕舉妄動，而是等丁洋漸漸騎行到沒人的地方，才快步追上，因爲丁洋喝的有點多，所以一路上他速度並不快，而且看樣子那電動車好像電力匱乏，我沒有費多大的力氣就追上了。
我走過去拍了拍丁洋的肩膀。
“聊一聊吧？”
丁洋嗯了下，回過頭看是我，滿是血絲的眼睛突然放起光來，嘻嘻笑道：“草你MA的，這幾天你死哪兒去了，學校沒了你個癩皮狗，老子手都癢癢的了。”
我毫無表情的道：“是嗎，那你跟我過來，我們好好談談。”
丁洋意外的道：“你特麼說什麼。”
丁洋一把將電動車推倒在地，剛要動手，我已經把水果刀頂到他的腰部，我一字一句的道：“我現在殺了你，誰都不知道！”
丁洋哈哈笑道：“癩皮狗，你敢嗎？”
話是這麼說，丁洋卻沒有立刻做出反抗，這小子精的狠，估計是害怕我真的失手碰到他，但他的目光裏，篤定了我不敢主動向他發難，他更多的是在看一個小丑的表演，完全沒有絲毫懼怕，而且他右手捏緊了拳頭，只要我露出破綻，他就要反過來揍我。
丁洋比我高，比我壯，論單挑我不是他的對手，但是……如果拼起命來呢？何況我手裏還攥了把水果刀，這玩意兒不論劃到哪裏，都不是鬧着玩的。
我說：“咱們的賬該清一清了，前面有個小樹林，一塊過去。”
丁洋呵呵道：“好啊。”
他一邊舉着手往前走，一邊用餘光掃我，我警惕的盯着他，當然知道這小子會隨時向我發難，前些天欺負我的事，我仍然記在腦海，當着無數人羞辱我，又豈是說忘就忘的。
說時遲，那時快，丁洋忽然轉過身，猛地朝我來了一拳，他這一拳迅雷不及，儘管我已經做好準備，但還是沒料到會這麼快。我只好攥緊刀柄，驀地朝他揮了過去，我倆同時啊了一聲，而我下意識的撿起落在地下的刀柄，緊緊的盯着丁洋。
丁洋並沒有再次向我發難，而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左手握着右臂，粗氣大喘着道：“我手斷了，手斷了……”
我看着刀柄上的血跡，一顆心撲騰撲騰跳個不停，我走過去一把將他拽了起來，這個時候，我越是冷靜，他越會害怕，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再後退是沒有用的。跟蹤丁洋到現在以來，我早就在腦子裏反覆演戲了無數次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最重的後果，就是我不小心把丁洋給……
反正我的人生已經失敗到了這個地步。
我還需要挽回，還能挽回嗎？
丁洋你個王八蛋，要怪就怪你不留餘地的欺負我，要怪就怪你跟錯了主子，偏偏跟着姓林的那個畜生！
我看着丁洋手上幾乎被削去一塊肉的地方，露着森森的白骨，非常駭人，就在剛剛……丁洋一拳向我打來，而我猝不及防，就用水果刀做防禦，他一拳打到刀面，剔到自己的骨肉，而我因爲沒拿住刀柄，被他的力道震掉了。
丁洋運氣好，要不然掉的不是肉，而是他的手指頭。
我上去抓住他的頭髮，陰森森的道：“我現在殺了你，誰也不知道，你信嗎？”
丁洋抱着滿手的血，猙獰恐怖的看着我，半晌趕緊像撥浪鼓似的點頭，顫巍巍的道：“放過我，放過我好嗎？”
我自嘲的道：“放過你，那，誰放過我呢？”
當初我求你放過我的時候，你怎麼沒想過會有今天，兔子急了還會咬人，何況一無所有，連希望都喪失的我……
我還怕什麼！？
連未來你們都把它剝奪了，我還怕什麼！
“王八蛋，你們都去死吧！”
我近乎瘋狂的拿起水果刀，朝着丁洋的腦袋砍去，丁洋的瞳孔緊縮，下意識的用手臂去擋，哭叫的喊道：“不要啊！”
冷不丁，一隻枯燥的手掌抓住了我，我猛地回過頭，看到的卻是舅爺滿是皺紋的面孔，他緊閉着嘴脣。他一把將我推開，低聲道：“你回家，把他交給我！”
我一動不動。
舅爺吼道：“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