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雲端墜落了好一會兒，豬八戒突然回過神來，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對：“不對啊！大師兄！”
“什麼不對？”楊闕問道。
“你說天庭是假的，那你當年大鬧天宮是怎麼回事？”豬八戒找到了楊闕所說之話的漏洞。
如果說天庭不存在，那麼，大鬧天宮也是假的咯？
如此一來，那齊天大聖孫悟空爲什麼會被壓在五指山下？
齊天大聖大鬧天宮，和我楊闕有什麼關係？
這話楊闕肯定不能當着豬八戒的面說出來。
“你覺得，我大鬧過的天庭，和你所在的天庭是一回事嗎？”楊闕說道，關於這個他早有準備。
“什麼意思？”豬八戒愣了一下。
“當年大戰有多慘烈？十萬天兵天將，百萬妖怪，幾乎全部身亡。”楊闕語氣冷然，“整個天庭百不存一，幾乎被破壞得一乾二淨，當然，妖怪們損失更嚴重。
“七大聖只剩下兩個，大妖死傷殆盡，只有小貓兩三隻存活下來。
“其實，聽你說起天庭完好無損的時候，我還有些驚訝。”
停頓一下，楊闕看着豬八戒繼續道：“那個時候，人山人海，鑼鼓喧天——不好意思，走偏了，屍山血海，喊殺震天。
“一戰之後，百萬妖族成爲歷史，天庭也幾乎變成廢墟。
“短短五百年的時間，天庭就可以重建？那我們當年大鬧天宮，還有什麼意義？”
隨着楊闕的話，豬八戒表情越發變幻不定。
他努力去回憶天庭時期的點點滴滴，卻發現那些記憶就像是沒有枝丫主幹，仿若人工造物，不存在紋路，不存在細節。
依照豬八戒的實力，明明不會有這麼模糊的記憶。
對他來說，“想”是真的可以用力的，用力的話，可以回憶到在天庭的住處，睡過的牀上，雕刻的山水花紋一共有幾道紋路。
而現在，豬八戒都不記得自己當初到底是睡牀上，還是徹底打坐來代替睡覺。
豬八戒只記得自己是天蓬元帥，記得那些有名的神仙，但是手下、本應該關係比較近的同僚，就像是模糊的路人。
那種他在天上飛，一眼掃過腳下城鎮，包括了某個路人的那種路人甲。
還是面容模糊的那種。
“爲什麼我以前從來沒有感覺到過，從來沒有意識到。”豬八戒喃喃低語，接着“豬軀一震”，“大師兄，我是不是有什麼‘暗傷’在，所以纔想不起來那些東西。”
“你可以對比一下，其它不在天庭的時候，記憶是否清晰。”楊闕說道。
聽到楊闕的話，豬八戒立刻回憶起自己轉世投胎後變成豬妖的場景。
從找回前世宿慧，開啓靈智到現在，發生的事情，大大小小，事無鉅細，全部都歷歷在目。
包括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非常清晰，豬八戒一點都不想要回憶起來的清晰。
“很清楚，我記得很清楚。”豬八戒說道。
“那沒問題了。”楊闕說道，“你關於天庭的記憶，恐怕是虛假的，在我大鬧天宮之後，天庭或許已經不復存在了。”
“那我是誰？”豬八戒問道。
“一個被安排好的取經人？”楊闕說道，“仔細想想，就算有菩薩的‘命令’，你不能離開高老莊，也不能傷人。但是你真的拿高翠蘭毫無辦法，只能入贅爲她生孩子？
“以你之能，在高老莊稱霸也綽綽有餘。退一萬步也能活得很舒服。而不是去當自己都不願意的贅婿。
“恐怕有一股未知的力量，限制住了你的思維，行動。
“我們都是被安排好的戲子，套着枷鎖的籠中鳥。”
這一刻，豬八戒突然感覺到被支配的恐懼，還有憤怒。
以及，依然縈繞不散的懷疑和不解。
他真的是一個被安排好的取經人？爲什麼？
“給你看一些東西。”楊闕擡手，大量的竹簡和卷軸被他丟出來，“這是我從五莊觀的密室拿到的。”
“那個密室？”豬八戒回憶五莊觀的那個密室。
他當然看到了。
原本想要問一下大師兄是怎麼回事，後來因爲各種事情耽擱就忘記了。
本來也不是重要的事情。
一個道觀有着密室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至於密室裏面的東西，戰利品什麼的被大師兄拿走，豬八戒毫不在意。
他除了一些口腹之慾外，基本無慾無求。
嗯，連女色也不願意近，所謂“中年夫妻親一口，噩夢能做好幾宿”。
豬八戒在高老莊當贅婿的那些年，那些經歷，足夠他把賢者時間維持到百年之後。
密室被豬八戒拋之腦後，現在被楊闕甩出來，成爲了證據。
對照着翻譯好的內容，豬八戒迅速瀏覽了一遍：“五莊觀，曾經是清風宗？”
“對。”楊闕說道，“這些人也不是鎮元子，而是變成了鎮元子。”
“怎麼會這樣，是誰？”豬八戒聲音略微顫抖，“是誰在背後操控這一切。”
楊闕指了指西天：“如來？”用的也是疑問的語氣。
“佛祖？爲什麼？”
“誰知道呢？那些大人物總是在下一盤我們都無法理解的大棋。”楊闕笑了一下，“所以我才討厭天庭神仙，纔會有大鬧天宮。”
“大師兄……”豬八戒欲言又止。
“你看，這些骨頭，還真是不像樣子啊。”楊闕打斷豬八戒的話。
豬八戒轉頭看過去，熊熊烈火已經將三隻妖燒得只剩下焦黑的骨頭。
完全暴露出來的骨頭，和他們原形姿態，略微有些不同。
豬八戒不是很能分辨這些骨頭到底是其它什麼動物的，但多少能夠感覺到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別的不說，羊妖四肢應該是蹄子，不可能是爪子。
“又有一些猿猴骨頭的特徵。”鑑骨專家哮天犬，隨意掃了一眼，就在山海洞天內給出判斷和結論。
“捅了猴子窩的感覺。”楊闕“說”道，“啊……”
“啊什麼？”
“你說，會不會是這麼一個情況。”楊闕突然感覺自己猜到了一切，“孫悟空重傷，但肯定沒有那麼容易死對吧？”
“嗯，孫悟空肉身成聖，血肉衍生，意志、意識蘊藏在每一滴鮮血，每個‘細胞’中。可滴血重生，近乎不死不滅。比一般的修士要難殺死無數倍。”哮天犬說道。
他非常瞭解，因爲主人楊戩也一樣。
“外力難以殺死孫悟空，那麼，如果是自殺呢？”
我殺我自己！
楊闕懷疑，這個世界正在發生的西行，歸納起來，就是這五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