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豐嵐的一句話,讓錢霜兒方纔有些焦躁的心安定了下來。
她起身,朝着錢豐嵐一垂首,“我先回了,多謝老祖費心。”
錢豐嵐撩起眼皮瞄了她一眼,“錢家如日中升,但子嗣甚少,你哥哥又是個不中用的,本座纔不得已收了殷豐入錢家,但本座,終究不希望錢家最終落入外人手中,所以……你不要讓本座失望啊。”
最後一句話,聲調中分明含了幾分威壓。
錢霜兒心神一緊,面色凝重的應了聲“是”,轉身退下。
出了錢豐嵐的院落,一旁候着她的丫鬟上前一步,給她披上長襖,攙着她邁過鋪了新雪的青石板。
“小姐小心。”
錢霜兒腳步一頓,兩眼望着前方。
“本小姐,很弱嗎?”她開口,聽得旁邊丫鬟一頭霧水。
綠萼笑道,“小姐說的什麼話?小姐現如今可是京都貴女中最強的,即便是面對楚王也未必會落了下風,小姐這樣要還是弱的話,那這世上就沒有厲害的人了。”
“是嗎?那爲什麼,老祖還要說那樣的話提醒我呢?”
“這……”綠萼啞然,看她臉色不對,不敢出聲。
“去,派人調查一下那個‘逍遙仙’的行蹤,本小姐等不及她到錢府的那天了。”
綠萼頷首欠身,轉而快步離去。
錢霜兒站在原地,看着紛紛揚揚的雪景中,綠萼離去的身影,兩眼冷光逐漸匯聚。
“秦晚瑟啊秦晚瑟,你最好已經死在溶骨淵了,否則這次再讓我碰上你,可絕不會讓你死的那麼痛快……”
話音剛落,腹中忽然傳來一股鑽心的劇痛。
衣服下,好似有什麼東西在飛速遊走,啃食她的血肉。
“呃……”
錢霜兒臉色倏然一變,一手捂着肚子,腰身拱起,想要藉此消減腹中痛感,但依舊無濟於事。
“丹藥、丹藥……”
她哆嗦着手入懷,掏出一個瓷瓶,扒開塞子,想要將裏面的丹藥倒入口中,但雙手痙攣,所有丹藥盡數抖落在地,滾入雪中。
她連忙趴在地上拾起丹藥塞進口中。
尋常人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她卻做的無比艱難。
旁邊有丫鬟端着托盤恰好經過,看錢霜兒像狗一樣跪在地上找東西喫,當即傻愣在原地。
錢霜兒瞳孔猛地一張,完全沒想到自己這麼狼狽的一面會落入這些卑賤的下人眼裏。
一張漂亮的臉瞬間猙獰扭曲,額角青筋跳起。
“看什麼看?信不信本小姐現在就挖了你們的雙眼!”
她低吼一聲,完全像是暴走的母獸,兇相畢露,全然沒有半點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
“小、小姐!小姐饒命!我們什麼都沒看到!還請小姐饒命!”
丫鬟們驚叫着,捂着自己的臉不讓錢霜兒記下,掉頭四散逃離。
“該死……該死!全部都是秦晚瑟那個女人的錯!”
丹藥服下,身上劇痛逐漸消緩,她一手握拳,狠狠捶在青石板地上,拳背登時滲了血。
“不過是個野種罷了!爲什麼死了還不讓我安心!”
她瞳孔圓睜,目眥欲裂,整個人已經陷入了癲狂。
“秦晚瑟、秦晚瑟、秦晚瑟!”
她仰天長嘯一聲,風雪加劇。
但天空仍舊灰濛濛一片,不受半點侵擾。
她呼哧呼哧喘着氣,良久,雙手跟跪地的膝蓋冰冷的快沒有知覺,這才從地上緩緩站起。
身上濃綠的光芒閃耀,落在肩頭髮絲上的積雪瞬間蒸發的無影無蹤。
“老祖說的對,錢府榮耀,在我一人,秦晚瑟回來又如何?回來便再殺一次!”
眼底殺氣如這寒冬冷風般縱橫肆虐,堅決如鐵。
她絕不能輸給任何人,絕不要再過從前那種低聲下氣,卑微看人眼色的日子!
心思打定,腦海中逐漸變得清晰。
“看來是時候再去見見那個人了……”
她脣角勾起笑來,舉步出了府門。
京都街市,因這風雪而稍顯冷清了些。
最熱鬧的寶光閣前,客人也稀疏了不少。
好不容易門前有三兩經過,卻只在門口停了停,便舉步結伴離去。
這大冷天裏,一個穿着紅色緊身長裙的女子斜椅在門前,看着街道前來來往往的人,塗的嫣紅的脣張啓,呵出一口冷氣。
“這冷清的天兒……一點人情味都沒……”
轉身正欲進門,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喚。
“三娘留步。”
這聲音,好像有點熟悉。
金三娘腳步一止,飛快回過頭來,一句“秦小姐”還沒說完,就看到一個戴面具的女子迎面而來。
她膚色白皙,面具上一隻銀蝶振翅欲飛,顯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靈氣逼人。
還未見真容,便覺真絕色……
聽着金三娘口中脫口而出的“秦”字,秦晚瑟目光柔和了些許。
這些年過去了,這京都,還是有人記着她的。
“三娘?”
秦晚瑟要問話,卻見她看着自己怔怔出神,不覺有些好笑,又喚了她一聲。
三娘這纔回過神來,臉上迅速恢復成招牌的笑容。
“抱歉啊姑娘,方纔眼花還以爲故人來訪,是要來寶光閣買東西嗎?找我就對了。”
“我不買東西,我找人。”
“找人?”聽到這兒,金三娘收回做了個“請”姿勢的手,下意識的站直了身子,不着痕跡的擋住了門口,看着秦晚瑟的眼神多了分警惕。
“不知姑娘找誰?”
身上這點細微的變化,秦晚瑟瞧在眼中,心下不覺一痛。
寶光閣隸屬丹心房,鼎鼎有名、德高望重的丹心聖手被人抓去,搞得人人自危。
秦晚瑟眸光微黯,頷首道,“在下江湖遊醫逍遙仙,久聞丹心房大名,所以想互相交流切磋下醫術,沒有別的意思。”
“逍遙仙?”
金三娘先是詫異的一挑眉,而後重新將秦晚瑟上下打量了一遍,心裏暗道。
世人道那逍遙仙醫術高超,她還以爲合該是跟雲長老一般的老者,誰曾想竟然這麼年輕,而且還是個女的……
“聽聞丹心房少主百里流雲在此,我們可以進去一睹真容嗎?”
杜鵑上前,看了看三娘,視線越過她朝裏看去。
三娘猶豫了一下,“我進去通報一聲,流雲房裏還有客人,不知此刻方便不方便,”
“有勞三娘。”
沒一會兒,金三娘便走了出來,對着三人做了個請的姿勢。
“流雲在二樓廂房候着幾位,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