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外,一抹白衣坐在駿馬上飛馳。
迎面而來的勁風吹的他腦後髮絲肆意飛舞,露出犀利如冰刃的眉眼,叫人避之不及。
花廳內,左陽煦翹着二郎腿,一手支着腦袋看着楚朝晟方纔用過的茶盞,伸出手指,在茶蓋上輕輕一彈,整個茶盞便四分五裂。
“真是可惜了我這青花茶盞了。”
不過回想起楚朝晟方纔眼底的糾結怒色,他又笑了起來,“知道了答案,倒也不虧。”
他站起身,喚來下人清掃雜物,自己雙手負在身後,嘴裏哼着曲兒,出門望風。
秦晚瑟坐在屋裏,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方纔遇見錢文柏不尋常。
金殿上的事她可不覺得錢文柏會就這麼算了。
若是要報復她,她如今在楚王府,被保護的很好,他無從下手。
那麼就只有一個切入點——國公府。
想到這兒,秦晚瑟眼皮一跳,忽然覺得有幾分可笑。
國公府,幾時竟成了她的軟肋?
從她醒來開始,那個府上就沒有給她留過任何值得回憶的好印象。
錢文柏竟然拿這個當她弱點?呵……
素手伸出,端起一杯茶盞,還未送到脣邊,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秦浩宇那張傻乎乎的笑臉來。
受蠱蟲影響,智力發育不全,很多東西都記不住,但是獨獨記住了她的生日。
她嘴角笑意凝住,放下茶盞,擡手將頭髮上插着的木簪取下,放在掌心仔細看着。
一支粗糙的木質梅花簪。
給她的時候,邊角磨得還不平整,質感粗糙,她用了些時日,已經將邊角磨得光滑了不少,看着順眼多了。
她嘆息一聲,嘴角卻挽着笑,將簪子重新別了回去。
理了理衣角褶皺,跟追月說了聲“出去一下”,便朝府門外走去。
從一側小徑走到正院,繞過一棵柳樹,恰好跟回來的楚朝晟迎面對上。
他腳下生風,垂在肩頭兩側的墨發被風吹到腦後,濃眉緊鎖,兩眼陰沉,散發着幽光,渾身上下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冰寒氣息。
這還是昨夜說錯話後,他二人頭一次見面。
秦晚瑟垂在身側的手微緊,還是鼓起勇氣開了口,“王爺……”
那人腳步不停,像是完全沒看到她,面龐冷峻,從她面前徑直走過。
淡淡的竹香隨着風拂過面龐,如雪山上吹來的風般冰冷……
秦晚瑟彷彿被那寒冷的空氣吹的僵住,在身側攥緊的五指無力的鬆開。
他還沒原諒她……
或許……不打算原諒她。
心中某處,彷彿被針紮了一下,刺痛過去,久久不能平息。
風驟然起,將身後柳樹吹的枝條亂舞。
風聲在耳畔呼呼作響,吹亂了她的發,吹的裙襬翻飛,吹的她腦海中亂哄哄一片……
風止。
她垂下眼簾漫吸了口氣,重新擡眼,眼底恢復一片清明,脊背挺得筆直,步伐穩健的走到門口上了馬車。
國公府還是一如既往,紅牆綠瓦。
門口兩個守衛站的端正,高牆內傳來一串歡聲笑語。
牆裏牆外,好似兩個世界。
眼底落寞一眨眼消失的無影無蹤,她舉步跨上臺階。
左右守衛一見來人,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衝她躬身道,“見過楚王妃。”
不是“小姐”,而是楚王妃。
秦晚瑟並不在意,“嗯”了一聲徑直入了門。
偌大個院落,比她上一回來時多了不少丫鬟婆子。
全都圍攏起來,看着中央十幾歲的孩子舞刀弄槍耍把式。
每做出個看似再尋常不過的動作,必定引起一片驚呼叫好。
魏淑一臉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如今生活不愁,銀兩不愁,兒子健康,還通了武氣,修煉神速,她整個人面透紅光,神采奕奕。
旁邊秋華看到了秦晚瑟,胳膊肘輕輕捅了捅魏淑,示意她看過去。
魏淑臉上原本掛着的笑容,在看到秦晚瑟的剎那僵了僵,而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擡手示意秋華帶着秦浩宇下去。
人羣才散開幾分,秦浩宇回頭,一眼就看到了立在門口不遠處的秦晚瑟,兩眼倏地一亮,掙脫秋華的手,欣喜的朝着秦晚瑟狂奔而來。
“姐姐!”
秦晚瑟展顏一笑,伸手將他接了滿懷,順勢擡手在他眉心一點,讓鎮龍檢查了他身體。
身子已無大礙,只是體內紅色武氣飄忽不定,顏色時深時淺。
這種情況,秦晚瑟剛服用完暖玉液也有。
武氣一下子拔高而產生的虛幻武氣,說白了就是基本功不紮實,沒有將這些虛高的武氣轉換成自己的。
而秦晚瑟沒日沒夜的修煉,早已將這些武氣鍛造的堅實,沒有這種情況了。
算了算,距離她給秦浩宇喂下暖玉液,已經過了月餘,足夠他將這些武氣轉換,但眼下還是虛浮,答案顯而易見。
“姐姐姐姐!我現在已經是紅階五段了!”
秦浩宇一手握着手中木棒,旋轉一圈,擺出了個自認爲很威武的姿勢,一臉希冀的望着秦晚瑟,想聽她誇獎自己。
可秦晚瑟面上並沒有化開任何欣喜之色,一雙清明的眼凝着他,看的他心底直髮虛。
“武氣虛浮,根基不穩,又有何用?哪怕就是來個紅階二段的,你都不是他的對手。”
秦浩宇看着她,眼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紅,有些委屈的喚了一聲,“姐姐……”
“我先前教導過你,必定每日勤加訓練,不得走捷徑,如今看來,你是將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了。”
她話音不高,但卻聽得秦浩宇小小的身板一震,低垂下頭,如同被夫子罰站的學生,晶瑩的淚珠吧嗒吧嗒往地上落。
魏淑見了,可心疼壞了。
幾乎是一個箭步衝上前來,將秦浩宇護在懷中,輕輕抹去他的眼淚,哄了兩句,而後猛地擡起頭來,不悅的看着秦晚瑟。
“你來這兒,就是爲了教訓浩宇的嗎?!”
“投機取巧,該罰,”秦晚瑟面無懼色,視線定在她面上,“一味捧高孩子,就覺得是爲他好了?愚蠢!”
“你!”魏淑氣結,“我怎麼教育孩子,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你現在立馬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