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陽郡主”四個字,像是一塊巨石落入平靜的湖面中,瞬間引得湖水波瀾震盪。
小攤掌櫃眉頭瞬間擰起,眼神古怪的盯着秦晚瑟,像是看到了什麼污穢。
秦晚瑟知道這碗雲吞麪是喫不下去了,碗裏還剩了些許沒喫,着實可惜了。
一手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兩放在桌上,擡眸對着掌櫃的道,“雲吞很好喫。”旋即起身,看向這個不能讓她好好用膳的罪魁禍首。
錢文柏衝她輕輕頷首,嘴角噙着淺淡的笑容。
眉眼溫和,但仔細看去,會發現他在面對秦晚瑟時,眼底多了分冷意。
“侯爺不好好在府上調丨教自己妹妹,打擾別人用膳作甚?”
秦晚瑟眼角餘光往他身後一瞥,是個酒館。
方纔他是從這裏面出來的,是見什麼人了嗎?
提起錢霜兒,錢文柏眼底笑意跟着冷了冷,但又掩了回去。
“廢了霜兒修爲,又毀了她容貌,你居然還能優哉遊哉的坐在這裏喫飯?”
秦晚瑟撩起眼皮看他,“廢她修爲的不是我,毀她容貌的也不是我,我爲何不能心安理得在這兒喫飯?”
他冷笑一聲,“你倒是把自己摘的乾淨。”
“我看不光令妹眼睛有問題,連你這當哥哥的,眼神也有問題,這眼睛的毛病,怕不是祖傳的吧?”
錢文柏沉下臉,“你什麼意思?”
“你妹妹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你視而不見,光看到別人傷害你那好妹妹,不是眼神有問題是什麼?”
“霜兒天性善良,只是有時候會不受控制做錯事而已。”
“哦?”秦晚瑟朝前踏出一步,黑白分明的眼直直望入他眼底深處,“那我也是偶爾控制不住,還請侯爺多多擔待。”
這人突然出現,壞了她的好心情。
多說無益。
秦晚瑟後退一步,站直了身子,說了句“告辭”,便繞過他走了。
錢文柏立在原地,望着人海中快要消失的秦晚瑟,臉上笑意逐漸收斂。
“本侯倒要看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
擡腳要走,忽然看到攤主在收拾方纔秦晚瑟喫過的雲吞麪。
他連碗帶湯一併扔到了垃圾堆裏,連連搖頭,嘴裏直說“晦氣”,而後將秦晚瑟方纔放下的銀兩收入懷中。
錢文柏見狀開口道,“那銀兩也是她掏出來的,你既不要她用過的碗,爲何又收她的銀子?”
攤主搔了搔腦袋,“這事很複雜,就比如……你喜歡上了仇人的女兒,恨她爹孃傷你家人,又偏偏愛她這個人,糾結的很……”
“荒謬!”
錢文柏一甩袖,轉身離去。
攤主“嘿”了一聲,“你讓我說,說完又說我荒謬?哪兒荒謬了,這世道,什麼事不會發生?”
有了方纔那個小插曲,秦晚瑟壞了心情,一路趕回楚王府,心裏感慨“可惜了那碗雲吞麪”。
若是下回再去喫的話,怕是那攤主不會再賣給她了。
而且,那錢文柏出現的蹊蹺,究竟是與誰會面,又是在商量什麼事?
纔剛在金殿上讓錢霜兒喫癟,他便與人見面,這個節點,屬實不尋常,看來她接下來要小心些了。
思慮之間,人已經到了楚王府門口。
夜雨一手握着劍從門內出來,見着她,意外的一擡眉。
“秦小姐?你怎麼在這兒?王爺呢?”
秦晚瑟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我今日還沒見過王爺,怎麼了?可是出什麼事了?”
夜雨皺起眉頭。
他一回來就聽到下人說楚朝晟騎着馬出去了,用膝蓋想也知道該是去尋秦晚瑟了。
可眼下秦晚瑟回來了,並沒有見到楚朝晟,那楚朝晟現在何處?
“沒事,秦小姐該是累了,回去歇息吧,我去尋王爺。”
秦晚瑟一頷首,見他朝着遠處奔去。
此刻,安王府花廳內。
左陽煦一手撐着腦袋坐在桌前看着自己的二哥,一雙眼審視打量着他的面容。
“二哥可是鮮少來我這裏啊,“他收起壓在桌上的手肘,雙手環抱在胸前,翹起二郎腿,“說吧,所爲何事?”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嗎?”楚朝晟挑眼看向他,兩眼不着痕跡的在四周掃蕩。
聞言,左陽煦忽然前傾了身子,湊近了他,臉上帶着壞笑,“二哥是在找人?”
楚朝晟眼皮輕跳,面上仍舊不動聲色,伸手端了杯茶水,淺嘬一口,“此處除了你,還有別人?本王自然是找你。”
左陽煦嘴角笑意擴散的越大,一手撐着下巴,手指在臉頰上輕敲幾下,兩眼亮着狡黠的光。
“撒謊……二哥其實是在找……晚兒吧?”
一句話,正中楚朝晟心頭。
端着茶盞的手微滯,儘管很快恢復常色,但還是被一直緊盯着他的左陽煦捕捉了個正着。
楚朝晟放下茶盞,側目朝他看去,“本王有尋那個女人的必要?她是本王的王妃,不管她跑去哪裏,最終要回的,只有楚王府。”
左陽煦手撐着下巴,食指屈起,在臉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聽到楚朝晟這麼說,眯眼笑了。
“可是二哥還是追到這兒了,不是嗎?”
楚朝晟心下一顫,面上仍舊雲淡風輕。
“怎麼樣?跟晚兒相處了一段時間,是不是發現她的好了?”左陽煦靠回了椅子上,雙手抱在腦後,兩眼望着穹頂,嘴角是止不住的春風笑意。
“二哥不必害羞,我都理解,畢竟我剛開始,也跟你一樣,直到跟她相處了一段時間後才知道她的好。”
楚朝晟眼底眸光一冷,朝他看來,“哦?”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那會兒我還不認識二哥,晚兒也不認識你。”
楚朝晟兩眼眯起危險的光,從這句話提出了重要信息。
這二人都不認識他,只有彼此,孤男寡女,相處了一段時間……
眉眼陰翳逐漸聚攏,漆黑如玉的眼眸倒映着左陽煦沒心沒肺的笑臉。
左陽煦笑看着他,“二哥不介意晚兒二嫁,還介意這種事嗎?”
“未三跪九叩,未行周公之禮,不算嫁人。”
左陽煦攤開手,“那我這就更不算什麼了。”
楚朝晟只看着他,不語。
左陽煦完全將他眼底的威脅當成了空氣,又湊近了他,壓低了聲音道。
“有個問題我很好奇,二哥恰好今日在這兒,不妨回答我一下如何?”
楚朝晟撩起眼皮,凝着他。
左陽煦只當他是默認,開口道,“不知晚兒,比之葉靈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