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空黑得出奇,沒有月亮的夜晚,即便是繁星點點,也怎麼都照不亮相府。
謝婉君搓着手裏的一點沙子,眉頭擰得死死的。
黃鶯在一旁已經站了一刻鐘了。
也就是說,謝婉君盯着這抹沙子,盯了一刻鐘。
可她不僅是一言不發,就算是那眼神裏的憂慮與心痛都一點兒都沒有減少。
“小姐,雅南已經死了,咱們還能怎麼辦啊!”黃鶯長嘆了一口氣,端起身旁的茶壺,卻發現裏邊兒的茶水已經是刺骨。
當她重新溫了一壺茶站在桌案前,謝婉君還是方纔那個姿勢。
“小姐!”黃鶯突然提亮了嗓音,生怕謝婉君被勾了魂。
謝婉君終於擡眉,卻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捏起那溫熱的茶杯往嘴裏送了一口,這纔將潤開的嗓音散了出來:“黃鶯,你瞧瞧,這是不是咱們院子裏的沙子?”
“嗯?”黃鶯本就對那點沙子奇怪得很,明明自己同小姐一直在一塊兒,卻怎麼都想不起來,這沙子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黃鶯盯着盯了好一會兒,揉了揉痠疼的眼睛道:“黃鶯也沒有注意過這個,不過,奴婢這就去尋些來瞧瞧!”
不知道怎麼的,心裏總有些惶恐。黃鶯還真怕謝婉君對着一團沙子犯了癡。
當她從地面上取過一些沙土來時,謝婉君當機立斷地捏起一把沙子放在了面前的茶杯裏,黃鶯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聽“刺啦”一聲,上好的白玉瓷杯頓時沾滿了塵土。
“像,真像!”謝婉君眉頭突然鬆了開, 可雙眼卻凌厲了不少。
“黃鶯,雅南是什麼時候失蹤的?”
“好些日子了,這,黃鶯也記不清啊!”黃鶯摸了摸腦袋,怎麼都想不起來,看着身前的沙土,對謝婉君問的話語一頭霧水。
剎那間,謝婉君又拍案而起,手拖着黃鶯一個勁兒地往外衝。
雅南手裏有紫蘿院的沙土,也就是說,她死前來過紫蘿院,抑或是,她就是死在了紫蘿院。
那一定是在夜裏撞見了什麼人,被人給滅口了。
謝婉君不斷地猜測着,同黃鶯一人提了一盞昏暗的燈籠在院子裏尋找着痕跡。
所有的草剛稀稀拉拉地冒出點兒尖,整個地面平坦得沒有任何奇怪的痕跡。
“小姐,咱們到底是找什麼!”黃鶯摸着腦袋發愣,看着謝婉君幾近將腦袋埋在了地上,若有所思。
“找找,有沒有什麼地方和以前不太一樣!”黃鶯一聽這話更加是愣了。自家小姐的話,怎麼就那麼樣異想天開呢?
昏暗的光亮映照着地面,什麼都看不清,謝婉君呢喃着,唸叨着,終是將手一下一下地往硬硬的泥土裏撥拉。黃鶯見她這個動作嚇壞了,連忙丟了燈籠跑了過來,趕緊兒用帕子包住了她的手。
看着那被碎石劃出來的血痕,黃鶯心疼得緊,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
“怎麼可能呢,應該有痕跡的呀!”事情明明已經過了那麼久,可謝婉君偏偏不甘心,視線一個勁兒地往暗處掃。
總覺得有什麼人在盯着自己。
謝婉君猛地回頭,卻只看到一片草叢。風拂過草叢發出隱隱的窸窣聲,在夜晚格外響徹天空。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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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啊!”黃鶯往周圍掃了一下,突然間尖叫了起來,謝婉君以爲她發現了什麼,順着視線而去,卻發覺不過是燈籠燃了起來而已。
不合時宜地“噗嗤”笑了一句,黃鶯別過臉,望着那一塊被燒成灰燼的地方,欲哭無淚。
“既然沒有什麼,就回去吧!”謝婉君有些不信,又回頭掃了一眼,終是一步一步邁回了房間。
燈燭“呲呲”地燃着,可謝婉君看着身前的兩堆稍有些乾涸的沙土,怎麼都定不下心。
雅南到底是什麼時候死的呢?
爲什麼她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
正在思索間,謝婉君又聽到黃鶯在院中大驚小怪一句,不免哎呀一句。
黃鶯火急火燎地竄進房間之時,謝婉君正趴在自個兒手上發愣。
“小姐,你看這是什麼,多虧了那把火,要不然,咱們不可能會找到這個!”謝婉君眼神瞬時聚集在了她手上的兩個小物件上,待看清了之後,整個人就從凳椅上彈了起來。
端詳着手裏的兩個小人,一個女人,一個男人,身上都沾着一張黃表紙,黃表紙上寫着生辰八字,頭頂更紮了好幾根銀針。
聽黃鶯說,方纔她拿了鐵鍬,打算把那些燒了的燈籠碎屑埋進土地,鼓搗了沒幾下,就挖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趁着燈籠光仔細看了一眼,差點沒給她嚇趴下。
“小姐,這是什麼啊,娃娃嗎?”黃鶯一直待在相府裏,哪裏知曉這些詭譎招數?
可謝婉君見多識廣,只瞥見一眼,就明白,這是蔣氏和謝昊天的小人。
既然埋得不深,分明就是有人在陷害她了!
呵,雅南恐怕就是看到了這件事情才被人給滅了口吧?
謝婉君把娃娃往桌案上一摔,兩堆沙子頓時往四周鋪散開來。
“黃鶯,待會兒你……”嘟囔了幾聲,謝婉君並沒有說明緣由,黃鶯掃着她篤定而又狠辣的眼神,自然也不再過問,兀自將小人給收了起來,甚至於還將掉了的銀針給插了回去。
紅燭歇,房間裏瀰漫着一股子香膏的味兒。
謝婉君裹着新換上的棉被,蜷縮在牀榻上料想着今後的事情。
是的,今後,明個兒,她可不想同柳絮多牽扯半分!
翌日一早,謝婉君便讓黃鶯備了轎子,自個兒已然收拾了一些行裝,剛走到府門前,纔看到蔣氏同樣蓄勢待發。
“婉君,昨個兒偏院裏死了人,祖母同你一起過去相國寺替府中祈福幾日!”蔣氏一見她而來便陰沉了臉,沒等她反應過來,自個兒已然走進了轎中。
謝婉君瞥了眼眶紅紅的巧雙一眼,朝黃鶯使了個眼色,便也鑽了進去。
剛坐穩了身子,蔣氏就握住了她的手:“婉君,昨日你該是嚇壞了吧?”
“祖母,哪裏的話,既然婉君要管理後院,這些事情一定是要經歷的!”謝婉君看出了她眼中的試探,不願露出任何的破綻。
蔣氏分明就是在找機會把大權給收回去。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她這樣着急招攬大權?
難不成,是柳絮肚子裏的孩子催促她趕緊兒把中饋大權還給柳絮了?
暗自嗤笑一聲,謝婉君斜倚在她的肩上,默默不得言。半晌兒,又起身替她輕輕捶着雙肩,幾句話就讓蔣氏不再對她的能力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