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一聽這話頓時鬆了一口氣,渾身同樣輕快了不少。平日裏僵硬的手腳得此舒展,眼見柳絮喫啞巴虧倒也是不錯。
“好,快把文靜給我帶過來!”蔣氏又是一斜眼,盯着柳絮的時候陰陰笑着,手裏的佛珠早已被她收進袖間。
“看來今天是要多折騰一下了!”謝婉君伸了個攔腰,輕輕懟了一下程以媛瘦削的肩膀,“媛兒姐姐,你方纔怎麼不說,人帶來帶去,可多麻煩祖母與兩位姨娘啊!”
程以媛假意羞赧地搔了搔腦袋。
“我這不是一時情急忘了嘛!”
說話間,文靜已然被重新帶了過來,那些本以爲沒了希望的丫鬟又跪倒在了一邊。
“老夫人,二小姐,奴婢所言句句屬實!文靜是因爲被拿了把柄,才認下過錯!”領頭的丫鬟扯着沙啞的嗓音又大叫了起來,目光更是“唰”的一下定在了毫無異樣的柳絮之身。
蔣氏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心裏已經有了想法。
如果不是真的與柳絮有關,這麼多人又何必這般計較開來?難不成,連一個嫡女還要故意與姨娘爭什麼?
“媛兒姐姐,你先等等。”謝婉君一把攔住朝文靜走去的程以媛,柳絮的心也隨之猛地顫了一下。
若是文靜真的能說話,怕是要被這狡猾的謝婉君給挖出什麼,自個兒斷然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現在,唯有自個兒是孤軍奮戰,又該如何是好?
攥緊的手掌佈滿了冷汗,柳絮微微咬脣,竭力將臉色營造得紅潤光澤。
“祖母,咱們讓她先說清楚吧,免得文靜待會兒又故意不說話,壞了機會!”謝婉君挑了挑自個兒的長甲,極爲隨意地瞥了柳絮一眼,眼見她心裏這樣倉皇,不免笑意更深。
每當她說一句“賤妾”,自個兒心中便會多一分爽快!即便今個兒鬥不贏她,倒也是贏了。
“回稟老夫人,二小姐!”那丫鬟猛地往地上磕了兩個響頭,將之前玲玉姨娘教自個兒的話說了個遍。一句一句還帶着哭腔,聽得玲玉眼角也不免泛起淚來。
“老夫人,你這可得替文靜做主呀,一個小姑娘家,明明沒有犯錯還要被打成這樣!”玲玉掏出帕子揩了揩眼角,言語含糊不清,“我這情緒怕是也被影響了,老夫人,二小姐,請恕妾不能在此多呆了,不然,怕是要當着你們的面出醜!”
謝婉君知曉她已然盡力,且不想再讓身上招攬事情,也就令她退了下去。畢竟玲玉是她計劃的一大開口,若是柳絮揪住了她,幾近也算是揪住了自己。
從紫蘿院出來的玲玉輕搖團扇,剛走出幾步就欣悅地哼起了小曲兒。
“姨娘,這回你可算是出了風頭,老爺一定會來咱們院的呢!”素雲之前在房間外聽得也算是樂呵,一瞧見柳絮那彆扭樣兒,她便覺得神清氣爽。
未料自個兒話剛一出口,玲玉擡眸就狠狠剮了她一下:“你是想要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受寵嗎?真是的,你這個死丫頭,以後少說點話,昨天你差點就毀了我以後的大半輩子!”
“要知道,我過不好,你的日子同樣好過不了!”
牙尖嘴利,說起話來刻薄得緊,玲玉摸了摸手上褪去的蔻丹,指使着素雲待會兒去院子裏採些海棠花來。
房間氣氛依舊僵持,謝婉君目光灼灼盯着文靜身邊的丫鬟,倒是文靜開始侷促不安起來,使勁兒扭動着自個兒的身體。
一旁就是柳絮了,之前柳絮同她說過,只要自個兒認了罪,她就會放了姐姐,她就可以與姐姐回到家鄉。
這般想着,她努力挺直了腰桿,牽動的傷口撕裂,緩緩淌出血來。
“老夫人,就是柳姨娘,她抓了文笑,說讓文靜頂了這個罪名,她就會放了文笑!”那丫鬟尖叫一聲,剛說完話便往謝婉君身邊挪了幾步,似是對柳絮害怕至極,“所以你們之前才見不到文笑。”
柳絮聽到這話心頭一驚,可嘴角卻是稍稍勾起了笑容。
不明白這個丫鬟怎麼會知道那麼多,但她也不能讓一個丫鬟毀了自己。
“你這個丫鬟,怎麼胡說八道,文笑之前犯了錯已經被趕回家鄉了,要不然,二小姐,老夫人,你們儘管去妾院子裏找找,怎麼可能找得到她!”
柳絮凜然地說着,眼見她們沒有了辦法,一雙眸子倒也不再惶恐。
誰能找到文笑,她可算是佩服誰!
“文靜,你聽見了,文笑不在謝府,那她在什麼地方?一定是在地獄!”丫鬟被柳絮盯得有些炸毛,一時之間口不擇言,蔣氏狠狠拍了一下桌案才讓她安靜下來。
“真是胡說八道!”蔣氏怒意滿滿,瞥向謝婉君之時稍顯露出不耐煩的臉色,“婉君,你看這件事情,是不是要請媛兒出手了?”
程以媛實則手心也是冒汗,她哪裏懂得什麼讓少了半截舌頭的人開口說話的本事,那不過是騙蔣氏的胡話罷了!
“祖母,你看文靜怎麼了?”順着謝婉君驚詫的眸子望去,蔣氏這才發現,文靜居然是掙扎着支支吾吾呢喃起來,一雙佈滿傷痕的手猛地戳向柳絮。
柳絮如同被綁了一塊大石頭沉進湖底一樣,猛然發現,自個兒說文笑不在府中,那意思不就是在說,自己之前都是騙文靜嗎?
糟糕,居然在這裏出了差錯!
“文靜,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一定是上次事情對你的刺激太大,你纔會這樣!別怕,這次你也算是護姐心切,老夫人與二小姐都是明事理的人,既然已經責罰過,就不會再傷害你們姐妹二人!”
咬緊牙關,柳絮死死嚼着最後四個字,明明是低下頭撫慰文靜,一雙眸子卻是冰冷得有些駭人。
手狠狠捏了她一把,文靜喫痛,困惑地盯着她,剛想說什麼,卻又發現自個兒早已說不出話來。
“明事理的哪裏是我!”謝婉君明白她在暗中使壞,更明白文靜心裏早已對柳絮的承諾起疑,不免又出口噎了一句。柳絮啞口無言,重新挺直了身子。
“文靜,如果你說真話,我們自然會放過你,可如果你要包庇誰的話,我們同樣會查出來,只是到時候,你與你的姐姐……”謝婉君往前一步,猛地逼近了文靜,文靜一驚,往後靠了一下隨即栽在了地上。
同時威脅,難道她就不會嗎?
況且,文笑已經死了!
“不對,之前玲玉姨娘同我說起過,文笑早已經墜井身亡了!”謝婉君忽地一拍腦袋,朝向蔣氏苦笑了一下,“最近倒是有兩個小丫鬟墜井了,祖母,這勢頭……”
“哼,墜井而已,怕是犯了錯自盡吧!與你又有什麼關係,婉君,莫要想太多了!”蔣氏已經看出來她勢如破竹,稍稍擺手道,對文笑的死沒有任何的表示。
這正如謝婉君的心思!
果真,她與蔣氏的對話一說完,柳絮的美眸突然間瞪得碩大,一旁的文靜終於確定了自個兒心中的想法,在地上使勁地蹭着,挪着,想要接近謝婉君半分。
好不容易直起了身子,卻又一下倒了下去,一次兩次,身上被藥膏塗着的傷口一一被撕裂,地面頓時染滿了髒污的血跡與膿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