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院落寬敞又細緻，面積很大，彷彿縮小版的蘇州園林一般，餘名姝剛剛進門，便聽到小橋流水的聲音在耳旁環繞，一抹濃厚沉重的木頭香氣在空氣中幽幽蔓延。
她忐忑地摸索着手，沒膽量走進門。
老夫人忽然把她叫來之時，餘名姝正沉醉在爲難梁若馨的欣喜中不能自拔，瞬間變了臉色，忐忑萬分地隨桂嫂過來。
“桂嫂，老夫人……爲何突然叫我過來？”餘名姝謹慎地詢問着。
桂嫂冷若冰霜地說道，“去了就知道，老夫人是怎麼想的，你和我不要隨意猜測。”
桂嫂的袖口忽然被人拽住，餘名姝把一隻晶瑩水潤的翡翠玉鐲遞給桂嫂，洋洋自得地閃開。
“我自然不敢猜測老夫人的想法，但桂嫂您在老夫人身邊服侍多年，她是怎樣想的，您肯定心知肚明，這裏沒有別人，不妨告訴我？”
她明白桂嫂愛錢，服侍老夫人這麼多年，一定撈了不少。
一個手鐲不一定可以收買下她，可隨便透露幾句自然是可以的。
她正在爲自己的計謀沾沾自喜，桂嫂注視着這水潤的手鐲，面色瞬間陰沉至極，冷冰冰地笑着。
“餘小姐可真厲害，纔剛剛得寵，便忘記了自己的身分，居然有膽量在老夫人眼皮底下耍心機？”
她由於翡翠，被老夫人罰得幾乎沒命，此時見到翡翠，便彷彿見到炸藥一般，瞬間爆炸，認爲餘名姝在嘲諷自己。
打碎了好多翡翠，還被梁若馨佔了上風，這丟臉的醜事，在老夫人的隱瞞之下沒有被宣揚出去。
餘名姝疑惑不解，不明白桂嫂爲何發怒，只好低三下四地笑着，“桂嫂，都是我的錯，抱歉，拜託你別告訴老夫人。”
她當然記得，自己在傅家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全是由於老夫人在身後做靠山。
桂嫂凶神惡煞地瞪向她，“什麼事情都瞞不過老夫人的眼睛，餘小姐不必費盡心機。”
桂嫂把餘名姝帶到大廳，白了她一眼，之後轉身走開。
老夫人正在大廳內品茶，無論什麼時候，總是這般鎮定自如的模樣，除非碰到梁若馨——她是老夫人屈指可數的對手之一。
“老夫人把我叫來，有何事吩咐？”
“沒事就不能請你來了？”沈夢婕沒有擡頭，不緊不慢地吹着杯中的茶，“坐下，咱們好長時間沒有聊天了，今日剛好有時間。”
聽到這樣的對話，餘名姝不由得想到自己與老夫人初次相見之時，也是這般氣勢凌人，笑意不達眼底，言談間讓人琢磨不透她的情緒。
餘名姝斂去在梁若馨跟前仗勢欺人的囂張氣場，微笑着走過去，親手幫老夫人斟上茶，一舉一動間，盡顯低三下四的諂媚，“老夫人開玩笑了，既然您叫我，我肯定會來的。”
沈夢婕輕輕揚起嘴角，意味深長地說道，“我直截了當地說吧，桂嫂告訴我，這些天你深得大少爺的寵愛，還帶動了家中傭人的風向，大家都傳言，你會取代梁若馨做少夫人，是這樣嗎？”
“老夫人還真是消息靈通，”餘名姝輕輕微笑着，“這些天，大少爺確實對我很好，可少夫人終究是少夫人，我可不敢取代她的位置，這些事全憑大少爺做主，我沒辦法插手的。”
沈夢婕輕聲說道，“你今天爲何如此明事理？”
餘名姝揚起嘴角，輕聲詢問，“面對老夫人，我沒膽量衝撞，家裏長幼有別，我自然明白，老夫人地位尊貴，少夫人地位卑微，少夫人尊貴，我便卑微，這始終是無法跨越的。”
“再說了，我現在得了大少爺的寵愛，對您來說絕不是壞事，對嗎？我要向您道喜纔對。”
過了很久，都無人應答，只剩撥弄佛珠的聲音，不疾不徐。
餘名姝心中沒底。悄悄擡起頭，看到老夫人揚起的微笑，心裏瞬間底氣十足。
“我當時真沒有選錯人，你定能成大事。”
老夫人拉起餘名姝的手，口氣少見地溫和寵溺。
“你是我精挑細選，獻給大少爺的禮物，沒想到你居然正好是他想尋的人。”
“實在是天助我也，如今你是傅家的有功之臣，有我做你的靠山，有什麼想做的，儘可去做，等把寶寶生下來，也許我今後，還需要靠你幫扶。”
餘名姝不由得滯住，一時語塞，不知要說些什麼。
她感覺到這不可能是純粹的誇獎，於是警覺地揮揮手，“老夫人不要開玩笑了。哪怕我生下寶寶，也還是您的晚輩，就像剛剛我說的那樣，不管怎樣，也無法跨到您的頭上。”
沈夢婕微笑着，輕輕摸索着餘名姝細膩的手，愛護得當的手雖並不粗重，卻也遍佈皺紋，餘名姝不由得心中一顫，“真是個乖孩子。”
“如今我年事已高，總會有人不聽我的話。你沒有背信棄義，不錯，剛好我有一事，需要讓你處理，我想來想去，此事只有讓你去辦，才能安心。”
沈夢婕的聲音低沉緩慢，卻佈滿圈套。
餘名姝一聲不響地聽她講完，眼睫毛輕微顫抖着，“老夫人……您請講。”
果不其然，忽然把自己叫來，肯定不是聊聊天這樣簡單，除了同意，她根本沒得選擇。既是做走狗，就得有走狗的態度纔是。
老夫人溫柔地笑着，朦朧中可以看出幾絲年少時的美豔。
她輕輕揮手，彷彿哄騙一般，“離我近些，聽我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