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有所不知,這場求婚原本安排在她生日那天晚上。
然而,此時沐君豪不再顧忌馬路對面株守酒店的顧詩詩,她太微不足道了。
是夜,京畿大廈華麗一幕同時深深刺激到另一個女人,那就是阿珠。
絕望和蒼涼擁塞住她的心,阿珠很清楚,沐君豪想點醒她,讓她擺正自已的位置。
其實他大可不必。
她胸中早已瞭然,這男人好昂貴,不是她能玩得起的。
只一次牀笫之歡她便幾乎搭上性命。
回到鬱芊山莊後,阿珠象是變了一個人,埋首做事,再不作非份之想。
只要能看到沐君豪,她便心滿心足。
然而這世上總有那麼一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比如阿金。
隔天週六,傍晚,兩人湊在衣帽間閒聊。
“你被耍了!我敢肯定!”阿金埋頭熨燙着一件蕾絲睡衣,不時撩一眼阿珠。
“哦?”阿珠擡起呆滯的臉。
“哼!這就是個局!”
阿金中人之姿,面色蒼白滿臉雀斑,陰陽失調的女人通常細微敏感,加上總處於空窗期,使得她有大把時間琢磨別人的故事,尤其是牀笫之事。
鬱芊山莊這點人物關係,又怎能逃過她的法眼。
阿珠被綁走那夜,不出半小時咖喱蟹便在門前放了把大火。
所有男人都只關心芊芊,沒人保護現場,也就是說,沒人在乎阿珠的去向和死活。
“你說我分析得對不對?”末了,阿金一語定音。
阿珠猶疑起來,她丟在上海的魂彷彿瞬間找回。
是啊,沐君豪那夜爲何突然送她小禮服?
還特意吩咐她去大門外山路上候着?
想到這裏她噌地站起,“哼!明明知道,得罪了上海顧家,明明知道,門前這條路危險……”
正在這時,芊芊慢悠悠踱進衣帽間,“哎喲,哪條路危險啊?”
阿珠一顆心驟然提到嗓子眼兒,“太太,我是說門前這條路……晚上太黑。”
芊芊一雙瞭然一切的眼睛凝視着阿珠,“呵呵,你不在這段日子裏,別墅新添了許多監控設備,360度全方位無死角,你一百個放心,鬱芊山莊……非常安全。”
阿珠屏息斂氣低頭。
芊芊的弦外之音她全然收到。
你阿珠給老孃放老實點!是龍你得盤着、是虎你得臥着!
因爲內心正籌劃着反撲,阿珠打算先穩住芊芊。
想到這裏她端出一臉誠懇,“太太允許我恢復原職,我還沒來得及感謝,太太人真好!”
芊芊輕蔑一笑,這就是KIKI所說的“欲先制敵,必先惑敵”。
對方在放煙霧彈,她顧芊芊纔不上這個當。
想到這裏她扭頭吩咐阿金,“去,把我兒子牽上來,我要出去散步。”
芊芊所說的兒子,是指一條波利犬,那是一種貌似拖布頭的牧羊犬,芊芊就叫它“拖布頭”或是“我兒子”。
阿金抽了口氣,“沐先生說不許太太玩寵物,有細菌會影響胎兒。”
“我讓你去,你就去……”芊芊聲音陡然尖利。
阿金哦了一聲,放下熨斗,小跑着下樓。
支走阿金,兩個女人終於得了機會單挑。
芊芊傲然相望,“阿珠,纔剛你說我人好,那可就大錯特錯了。我既不是一個好人,也不是一個壞人,我只是別人的鏡子而已。過去的事我不計較,我只看將來。懂?”
阿珠心想你不計較老孃可要清算呢!
巧得很,我阿珠也是別人的鏡子!
阿珠死死盯着芊芊,“過去的事?太太是指哪件?”
她還在裝傻!
芊芊勾起嘴角卻眼含兇光,“哼,過去的事,就是指那些……過不去的事。”
說罷她轉身就走。
踱到門廳,從阿金手裏牽過小狗,慢悠悠穿過院落走出大門踱上山路。
芊芊懶得跟女傭纏鬥,臨近出國結婚,眼下都是黎明前的黑暗。
沐君豪此時正在公司召集董事會,爲徹底拋售超市鋪墊一切。
他打算最快迅速清盤國內資產,帶
着芊芊遠走高飛。
事實上,兩人正籌備着另一場私奔。
天邊掛着一彎下弦月,彎彎的像只小船,腳邊是軟軟的草地。蟲鳴唧唧,流水淋淋,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
芊芊理着思緒,不知不覺人已走遠。
不大一會兒,遠處隱隱傳來汽車行駛的聲音,是沐沐?她扭頭張望。
忽然“哧”一聲剎車,一部勞斯萊斯驟然停在眼前。
未及她反應,跳下幾名黑超男子,粗暴地按住她拉開車門塞進後座。
幾秒暗適應之後,一張老女人的臉浮現眼前,嚇了她一跳!
那張臉令人想起故宮裏能工巧匠精心修繕的文物。
芊芊估摸着對方實際年齡應在五十五歲上下,黑色天鵝絨晚裝襯着她細嫩的皮膚,線條生硬的五官毫無親和力,蕾絲面紗後,一雙綠幽幽的眼珠閃着狡黠的光,與她的翡翠耳環交相輝映。
一個風騷入骨的混血。
那女人手裏握着一把小小的左輪手槍,槍柄嵌着象牙,看上去象是打火機。
她用小手槍拍了拍芊芊的臉,“知我嗨咩人來嘎?”
聽她一口粵語,芊芊大致猜出,眼前正是傳說中的特蕾莎!
該來的早晚會來!
一個壯漢大手伸進車門推搡着芊芊,“太太問你,知不知道她是誰?”
肩膀鑽心的痛,芊芊臉上掠過一絲痙攣。
她眼珠轉了轉,我爲什麼一定要知道你是誰?你在沐君豪這裏很有名麼?
芊芊搖了搖頭,佯裝不知。
老女人忽然有點意興闌珊。
她一根手指挑起芊芊下巴仔細打量,女孩兒白皙的臉上嵌着對烏黑的眼睛,紅嘟嘟的小嘴巴鮮豔欲滴,一身石榴紗裙襯着如瓷如玉的肌膚,好似一顆妃子笑荔枝。
她美若天仙,這令她傷感。
老女人換了一口生硬的普通話,“吾知我嗨邊位?沐君豪能有今天,全都拜我特蕾莎所賜!我既然能讓他得到,就有本事讓他失去。YOUKNOW?!”
芊芊仍搖頭,一臉不解風情。
腳下“汪”、“汪”幾聲打破沉默,那條波利犬趴在門邊,好奇的瞳子晶瑩剔透。
特蕾莎舉起手裏的小槍瞄準波利犬扣動扳機,“砰”地一聲巨響。
山鳴谷應,草木震動。
一股熱流濺在芊芊腿上,小狗渾身是血倒在路邊哼唧了幾聲偏着頭一動不動。
那居然是一把真槍!
芊芊大驚失色,眼看那槍又伸過來拍她的臉她下意識地擡手一捂,手指被槍管燙得針刺一般。
見女孩兒抖如篩糠,特蕾莎一臉得意,“這下,知道我是誰了吧……”
話沒說完,她身後的車門驀然打開一雙巨手伸進拎起特蕾莎雙肩將她拽出車外揮手一拳,“啪”地一聲,特蕾莎撲到在地,她一下下喘着。
“沐沐?”芊芊驚呼道。
沐君豪抓起特蕾莎的領子貼着她的臉怒目相視,“你這個老女人還沒死咩?”
男人驚人的力道十分受用,這份粗暴令她爽到卵巢爆裂。
眼前一身雄風的男子不屬於她真是千古遺憾。
大概是熟知二人之前的恩怨,特蕾莎的保鏢們斂色屏氣垂手而立。
特蕾莎風騷地仰起臉來,“呵呵,我死了,也要拿你的小寶貝兒陪葬。”
“你敢動她一下試試?”沐君豪咬着牙一字一頓說道。
既然沒有脫戲,特蕾莎索性拖戲,她冷笑不語。
他鬆開那張噁心的臉,起身探進車內抱起芊芊轉身就走。
“寶貝兒別怕。”他的臂膀堅實溫暖,芊芊勾起他的脖子,傷感而欣慰。
眼前山路一片漆黑,男人身後兩束巨大的光柱勾勒出他峻偉的身姿。
特蕾莎風騷地倚上車門,“站住……”
沐君豪停下,山一般篤定,他沉沉說道:“要開槍隨你,跟我心愛的女人一起,死而無憾……”
特蕾莎輕慢地一扭身子,“OK,那我就成全你。”
沐君豪悽然一笑,擡起沉重的雙腿,邁開步子繼續前行。
“嘩啦——”
身後,無數子彈上膛的聲音紛紛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