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我見過,在呂爲民的腦海中見過。
他站在山頂,背對着我負手而立,在他的身上我曾經感受到過莫名的恐懼。
如今依舊如此,望着他的背影,望着那一襲青衫,我的心砰砰的跳動不止。
“你是誰?”
最終,我還是問了出來。
“我是纏上你的人,也是打算把你推上另外一條路的人。”
“我跟你素不相識,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你我確實不熟,可我與你二家的淵源深不見底。論輩分,你至少該喊我一聲爺爺。”
“……”
我看着那道背影,沒有說話。
倒是白月亮,語氣不善的開了口:“我與不見已經定下婚約,並且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他叫你爺爺,換言之就是我也要叫,你受得起嗎?”
“爲何受不起?”
青衣人沒有回頭,話也說的輕描淡寫。
這讓我內心深深震動,這人到底什麼來頭,敢跟白月亮這樣說話。
在我疑惑之際,又聽到說道:“我知道您是誰,按理說應該施禮尊稱纔對。可畢竟你們已經定下了婚約,二家的媳婦兒,喊我一聲爺爺不是應該的嗎?”
“是嗎?”
白月亮冷言相對:“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們的婚約是一張入贅書呢?”
入贅書?
剎那,我感覺到了氣息劇烈波動,我也看到了他身體的僵硬,還聽到了他剋制的憤怒之聲。
“二把刀啊二把刀,我知道你不着調,可沒想到你會荒唐到這種地步,簡直是辱沒門風。”
“說夠了沒有?”
白月亮的臉色一變,向前邁出一步,身上的氣勢陡然發生了變化,凌厲而憤怒。
“你覺得,不見入贅於我辱沒了二家的門風?你覺得,我配不上這樣的婚事?”
“不敢。”
青衣人彎腰施禮,但卻始終沒有轉過身來。
怕了?
這一幕讓我大跌眼鏡,一直跋扈無比的青衣人,也有服軟的時候?
這麼看的話,白月亮的身份比我預估的還要恐怖啊?
“不敢最好,再讓我聽到類似的話,我撕攔你那張嘴。”
“你知道的,我沒有嘴。”青衣人搖頭,繼而說道,“您身份尊貴,理當大人有大量。況且我對事不對人,單純的不喜歡入贅這種事情。而且就算是對人,也是對的二把刀那個不孝的東西,您沒有必要大動肝火。”
“好,對於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但另外一件事情,你要怎麼解釋?”
“您說的,是我纏上二不見這小子的事情?”
“不錯。”
“此事,非我所願,卻是我之所想。”說到此,青衣人嘆了口氣,“您應該知道,有些事情已經展露出了苗頭,不僅是他,很多人也走上了這條路。”
“比如?”
白月亮脾氣火爆不假,但並不是剛愎自用之人。
而且我清楚,她這也是在旁敲側擊的收集信息。
“比如,墨家的那個丫頭。”
“你認識墨當歸?”我插嘴問道。
“丫頭片子一個,我怎麼會認識?”青衣人否定過後,又說,“不過我認識她的爺爺,說起來跟二把刀的歲數差不多,一樣的爛泥扶不上牆。”
額……
我越聽越糊塗,越聽心裏疑問也越多,這青衣人到底是誰,說話這麼狂?
白月亮倒是不以爲意,繼續問着:“墨家的人入世,也是爲了那件事?”
“不錯,其實不僅是墨家的人,還有一些人也入了世,只不過他們選擇了別的地方。”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就是你纏上不見的原因吧?或者說,在如何應對那件事上,你更看好的是不見,而不是墨家的人?”白月亮說着,又退回到了我的身邊。
“您說的沒錯,墨家那丫頭,打個輔助還可以。掌大局這種事情,還差些火候。”
“所以,你希望我做什麼?”現在輪到我問了,再不問的話,兩人都要決定我的前途了。
“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按照你的本心走下去就行,你已經在路上,就看走多遠了。但願,你不會讓我失望。畢竟有生之年,我希望能看到一位可相天地的相靈師出現。”
“這就是你引我來此的原因?”
我聽的一知半解,彷彿懂了,又彷彿懵了。
照本心而行,已經在在路上,怎麼聽怎麼覺得矛盾。
“我沒有引你來,是緣分如此。”青衣人搖頭,“你調查出租車的事情,從而找到了旱魃的殘念,又利用它窺見了我,這每一步,都是緣分。”
“說到了旱魃的殘念,你又知不知道它做的事情,還有這個,是不是你做的?”
說着,我將那串骨珠拿了出來。
青衣人沒有回頭,只是輕輕擺了擺手,那串骨珠便離我而去,到了他的近前。
“是我所做,而且我做的不止這一串,在山頂的那棵樹下,埋着成百上千串。”
嘶……
聞言,我倒吸口冷氣。
活拆股,鮮磨珠,這青衣人到底戕害了多少生靈?
沒等我問,又聽到說道:“旱魃是百世難出之靈,我念它不易,便打算度化它一場,於是就讓它在這裏助人渡河,從而積攢功德。只是我沒有想到,它的執念如此之重,利用渡河的便利,扮演起了講經傳道的神棍,並且偷走這骨珠,起了還陽的念頭。殊不知因果輪迴,必遭報應。”
青衣人這番話我不會懷疑,一來是他沒有撒謊的必要,二來白月亮在這裏,有震懾之效。
解開了骨珠的疑題,我還想弄清楚他另外三件事。
第一,爲何要斬殺那麼多得生靈,而且多爲孕氣豐盈之靈。他口口聲聲說因果輪迴,就不怕自己也被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
聽完,青衣人笑了:“如果我說不做這骨珠,纔會被天打雷劈,你信不信?”
“月亮,怎麼回事兒?”我一時想不通,只能求助。
“不見,他說的沒錯,你別忘了他的身份。”
“守山人,守護的是龍脈,而這些骨珠又是拆解妖靈所制,所以說……”
想到這裏,我明白了。
龍脈養的是這一城人,而不是妖靈,作爲守山人,青衣人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畢竟妖靈越多,龍脈被蠶食的就會越快,一旦龍脈消亡,一方之地便會遭受大難。
“那您,您爲何要毀掉麗姐的容貌?又爲何,將曲奶奶他們禁錮在那條街道?”
這就是我的第二個問題,也是此行我必須要討的公道。
“他們,是這樣跟你說的?”青衣人不屑的搖搖頭,“妖靈終歸是妖靈,永遠都是鬼話連篇顛倒黑白。只記得我趕他們出山之恨,卻不念我放他們生路之恩。”
“你可以問問,我爲什麼毀掉她的臉?你也可以去問問,如果不是我將他們趕至破街,寄居在相靈師的宅院之旁,他們能安穩活到今日嗎?”
“放心,回去之後我會弄清楚。但還有一件事,你必須如實告訴我。”
“你問。”
“曲奶奶他們說,凡是與你沾上因果的人,都會丟失一些東西,是不是真的?”
“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
“很簡單,他們是人嗎?”
額……
我愣住了,也不知該怎麼迴應了。
青衣人是守護龍脈的人,自然是與山中妖靈對立的,二者之間沾上因果,必然會有得有失。從這個角度來說,曲奶奶沒說錯,青衣人也沒有做錯。
那麼我呢?
“你?”
青衣人擺擺手:“你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我。既然你這麼容易輕信別人,那我不如就成全了你。你我有緣便有因果,不如便留下些東西吧?”
“你敢。”
我還沒說話,白月亮已經怒了:“你敢動他一根毫毛,我就平了這座山。”
“唉……”
聞言,青衣人忍不住嘆息一聲:“我記得,您以前脾氣不是這樣的,難道是因爲成婚的緣故?”
“少廢話,給我一個承諾,否則姑奶奶不僅要殺了你,還要斷了你苦苦守護的龍脈。”
“您還真是不講理。”青衣人哭笑連連,而後轉過了身,“您就不想知道,我從不見那裏留下的是什麼嗎?”
“……”
對此,我極爲的好奇,可怎麼都開不了口。
因爲,我完全被驚在了原地。
剛剛,他不是轉身了嗎?
爲什麼……還是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