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虎頓了頓，肅聲說道，“從明日起，全衛所有人員男丁除了擔任警戒的值守軍兵外，其餘的分成兩班，一班訓練，一班一天輪流修繕水利，全副武裝帶着兵器去，先近後遠，不去之人，軍法軍棍十下，屢教不改者，革出彰德衛，自生自滅。”</p>
“凡是上工着，衛署管飯喫飽，上工一天，給與補貼發二斤米或面。”</p>
此話一出，大家眼睛一亮，幹活有糧食？這個好，大家心中的排斥立時少了許多。不管大家願意不願意，所有人都知道光想“得”，而不願“勞”，是不可能的，興修水利是對大家好，大家又不是傻子，都心裏一清二楚。過去是彰德衛沒有錢糧，指揮使等高層也沒有擔當，興修水利之事提出多次，都是因爲這兩個原因而最後不了了之。</p>
見大家等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周大虎下達命令開始發放月糧。</p>
命令一下達，大家立即混亂起來，隨着幾聲暴喝，“婦孺老人優先，青壯排後，違者趕出隊伍。”慢慢的秩序好轉下來，大家開始排着隊有序的開始領着月糧，畢竟大家都是軍人，還是有紀律性的。</p>
宋時領着經歷司六房都來幫忙，按着名冊一一覈實，嚴厲打擊冒名領取月糧，以及喫空餉。不過由於昨天的軍法處置，都不敢再有人伸手胡來。</p>
領着月糧的軍戶歡天喜地，開心異常，有的還自己拿者秤當場稱量到手的月糧，一看足夠份量，更是大喊大叫，手足舞蹈狀若瘋癲；有的拿到了月糧，則是直奔家中，開始做飯要喫一頓飽飯。</p>
街上過往的行人紛紛駐步看着這一幕，有的人認識軍戶的，便打聽起來，知道情況後都是大喫一驚，這些在他們眼裏不勝他們百姓的丘八要好過了嗎？過路的百姓卻是有些不相信。</p>
見事情平順，周大虎見要發月糧的時間需要一天。便決定走開回衛署去。剛轉身，就見一幫衙役推着幾輛大車蓋着草蓆，向城外走去。</p>
這個場面有些熟悉，周大虎不由得走了過去，邊走邊喝道，“站住，停下，車上拉的是什麼？”周大虎話一出，身邊的親衛立即抽刀將其包圍了起來。</p>
十幾個衙役和白役嚇的面色慘白，哆嗦着說道，“軍爺，我們沒有幹壞事。”</p>
“那是什麼？”周大虎指着車上的蓋着的席子。厲聲問道。</p>
“這是昨夜凍斃在大街上的無家可歸着。以及一些流民逃荒着，和一些乞丐。”一名領頭的衙役故作鎮靜的回道。</p>
周大虎走到跟前，對身邊的親衛道，“打開席子。”</p>
親衛上去慢慢揭開草蓆子，露出一摞硬邦邦的男女老少屍體，面容痛苦，大多數人雙眼圓睜，死不瞑目，好像對這個世界有着無限的眷戀。</p>
雖然大家都是戰場上的老兵，都是殺過人，見過屍山血海的人，可也是被眼前凍成人乾的流民百姓震驚的無法忍受，紛紛扭頭不忍再看。</p>
周大虎看着眼前的人間慘劇，心如刀割，心中一股強烈的酸楚涌上心頭，然後又涌上眼眶，不由自主的眼淚先往下流。周大虎已是一軍主將，不易當場流淚，強行忍住心中的悲痛，沉聲問道，“還有嗎？”</p>
帶隊的衙役頭目躬身一禮道，“回大人，已經拉了一次了，這是第二車，沒有了。”</p>
“今天有多少人凍斃？”周大虎問道、</p>
“回大人，今日早上城內共收斂了三十七具屍體。”衙役頭目小心的回答道。</p>
“每天都這樣嗎？”周大虎追問道。</p>
衙役頭目弓着腰想了想說道，“從十一月份開始，就有人零星開始凍斃，隨着時間的推移，死的人陸續開始增多。”</p>
“這是拉到城外去掩埋嗎？衙門不是有救濟嗎？爲何還是死這麼多人？”</p>
“是，不處理，恐怕會有瘟疫。衙門雖有救濟，但只是對這些災民來說，都是杯水車薪，只能維持着不死，寒冬臘月在野外露營，很容易凍死。”衙役頭目回道。</p>
周大虎擺擺手，放他們過去，隨即扭頭對親衛道，“走，帶一些糧食、棉衣、棉被去城門外看看災民、流民、乞丐等。我有一些想法。”</p>
周大虎等了不一會，親衛就拉來一車糧食和棉衣、棉被，周大虎帶着三十名親衛和一大車東西向城門走去。那裏是災民和乞丐、流民等人聚集的地方。</p>
現在正是在中午喫飯的時候，周大虎到來並沒有引起多大騷動，大家都躲聚在地窩子中貓着，以便節省一些體力和熱量，讓肚子餓的輕一些。</p>
周大虎掃了一眼這個災民的聚集點，外面冷清清的，今日天氣陰沉，也沒有太陽，過去出來曬暖的人，今日也躲在地窩子中取暖。因此一大片聚集區顯得冷冷清清的，幾乎空無一人。</p>
周大虎看了半天，選了一家靠在外圍的一家地窩子，低頭彎腰鑽了進去。</p>
一鑽進去，迎面撲來一陣令人作嘔的氣息，令周大虎有些難以招架。屋中的人忽的站了起來，手中拿着一根粗短的木棒大喝一聲，“誰？”這家的主人看得清楚，此人他不認識，心中是緊張無比。</p>
周大虎從外面進入地窩子，眼睛由明到暗，一下適應不了，什麼也看不見，只好嘴中回答道，“我，過來看看你。”周大虎沒有再進入裏面，靜靜的等待着自己慢慢適應着地窩子的光線。</p>
時間過得很慢，周大虎二中聽見了好幾人的沉重的呼吸聲，幾十息後，終於能看清了地窩子裏情況，一個略顯清廋的男子拿着短棒正盯着自己，身後隱隱約約有幾個人，都躺在簡易的牀板上，身上蓋着一張破被子，不時地傳來一陣咳嗽聲，地窩子不大，挖得很深，約有一間房子大，靠着出口好像是生火做飯的地方，此時還燒着一鍋開水，冒着一些水蒸氣。</p>
“我不認識你，你是誰？”男子十分警惕，緊緊的護着身後的親人。</p>
“你不認識我是正常的，我是來看你一家的。”周大虎今日沒有穿盔甲，而是穿着一件普通人穿着的棉衣，外面披着一件羊皮大氅，不過最裏面周大虎卻套着一件薄薄的牛皮軟件和一件鎖子甲，明末世道混亂，周大虎也不敢有一絲大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