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公公蒼老沙啞的嗓音緩緩的退散，內殿良久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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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傳入到有皇子的宮妃耳裏，都是難以置信的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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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首的方賢妃膝行上前，伸出手喊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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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目光渾濁的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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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賢妃眼神憤恨，更有着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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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着往日掌控她命運的人，如今虛弱的倚靠在牀中，渾身散發出腐朽和苦澀的中藥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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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回頭看到跪在地上已經直起上身，眉眼間再是難以置信、慌張也掩蓋不了他年輕與朝氣的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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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賢妃垂下頭，指甲深深的沒入手心，眼裏逐漸有一股狠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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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看了眼依舊恭恭敬敬叩首於地面的雲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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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看向微微直起身，淚流滿面，痛苦不捨到極點正死死看着他的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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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即將接替他成爲天下之主的新一任帝皇！
一秒記住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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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看一眼氣急敗壞的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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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位之爭，從來不是氣急敗壞就可以成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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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疲憊一擺手，元公公得令，隨即沉穩而迅捷的腳步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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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列禁衛軍有序排列，甲冑與兵器碰撞，宛若金戈鐵馬之聲傳出，瞬間殿內一片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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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百官閃爍不定的眼神通通沉定了下來，再次深深的埋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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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賢妃神色變換不定，已經升起怯意，但想着自己兒子，她還是想再拼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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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手卻猛地被她兒子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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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對她用力搖頭，眼裏充滿怨憤不甘，但比起他的母妃，他更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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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知道一旦有了天下之主，是由着他父皇親自宣佈的，就再沒有了周旋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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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不安分，定是被殺雞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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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國家大事上，他父皇從來就不會心慈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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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賢妃和二皇子認命了，其他的宮妃和皇子更是掀不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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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殿下接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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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乾元帝的指示下，元公公微微走前幾步，目光落在六皇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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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六皇子沒有看近在眼前的傳位聖旨，他跪趴着向乾元帝悲痛的喊道：“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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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看着臉上淚水縱橫的六皇子，嘴角微勾，只平靜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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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後你就是我大乾朝的皇帝，君臨天下，以後需身系國家，怎可再做小兒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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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垂下眼眸，急忙抹去臉上的淚水，力度之大臉龐很快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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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的眼裏情緒很是複雜難辨，有着大業謀成，以後他就會是掌控整個天下的天下之主，全身熱血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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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心裏也的確是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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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此時虛弱的男人有畏有敬，如此他將不存於人世，更有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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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又怎是能作假，這是他的父皇，他的父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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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父皇說的對，以後他是天下之主了，再不可意氣用事，以後萬事須以大局爲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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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在心裏對自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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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他神色肅穆，眉眼不動的高舉雙臂接過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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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欣慰的點頭，再看向癱軟在地，臉上絲毫沒有自己兒子要繼承大位的欣喜，只有濃濃悲痛的鄭若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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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的雲貴妃，陪了他半生，曾經最初只不過是有些新鮮感的秀女，再成爲他的鄭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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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又因爲大業，而捨棄她，之後她又爲他生了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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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煩躁時，會軟言安慰他的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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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再次看着親自選定的皇位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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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較所有的皇子，甚至之前他的嫡長子，都沒有這一個兒子傾注的心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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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認，他對昭兒比其他的兒子要更多幾分慈父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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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低咳一聲，元公公連忙捧着明黃色的軟帕墊在他的嘴角。三月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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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兒鮮紅一片，元公公撲通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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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平靜地擺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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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皇位的繼承人，決定誰是接替他的天下之位，他從來不會站在父親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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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他是皇帝，身爲天下之主而考驗他的繼承人，不存在任何一分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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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終，他身爲皇帝，沒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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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爲父親，那幾分慈父之心終究沒有於權力之中被消磨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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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生是到盡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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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中一片死氣沉沉，而禁衛軍的來臨更是讓殿內充斥着幾分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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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在垂垂老矣的皇帝命令聲下，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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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退下吧，雲貴妃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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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主已經明朗了，文武百官最先磕過頭，便起身朝外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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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子的妃嬪，與那些高位嬪妃和公主皇子，此時他們滿臉悲痛，再不是作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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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前途難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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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元公公恭敬看着垂着眼睛，已經坐不起身的乾元帝，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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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原地的六皇子艱難收回模糊的目光，他們二人前後地走出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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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依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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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擡眼掙扎着朝她看去，勉強的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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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到朕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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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依咬住嘴脣，不顧自己的身份，就這麼在地上爬挪過去，然後挪過龍牀下的踏腳，雙手撐到龍牀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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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看着眼前蒼老毫無血色的一張臉，哭喊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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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靜靜看着她，緩慢道：“雲貴妃對朕可曾有過怨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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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依連連搖頭，張口就想說話間，淚眼朦朧看着讓小心揣摩近半輩子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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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收起了那虛假，啞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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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過，後來就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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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睜着已佈滿灰氣的眼眸，顯得有些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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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眼裏渾濁昏暗散去，顯得銳利異常，如同出鞘的小刀，似透過目光交匯觸及在鄭若依的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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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依不閃不避，直視他，不再顯得嬌嫩青春的臉，依如往日那般安然，一雙眼眸卻是紅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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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想要笑幾聲，傳出來的卻是嘶啞的咳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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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坐的身子朝下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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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依連忙探起身扶着他，很快男人平躺在龍牀上，眼睛若有若無的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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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以前與朕說再不怨了…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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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依將那顏色鮮亮的被子給他提了提，白皙瑩潤的手拂過他的胸脯，聲音溫溫柔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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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般說了便就真的不怨陛下了，臣妾很感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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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氣息若有若無，眼皮已經合上，聽了這話，他掙扎着掀開，眼神混沌的看着眼前還年輕貌美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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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要在死亡之前對這件事有幾分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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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不想自己有任何的遺憾，便就這般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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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陪伴他半生的女人，她見證了自己登基三年意氣風發、春秋鼎盛時大權獨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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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見過他垂垂老矣，而衆多皇子年輕蓬勃，那時他是急躁煩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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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正看着此時虛弱無力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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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老死了，而眼前的女人依舊那般的美麗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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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依凝眸注視着他，用自己白皙細長的素手握住他無力的大掌，輕聲肯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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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所言，字字爲真，不管何時都不敢隱瞞欺瞞於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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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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