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消息趕到公司樓下的時候，樓下已經被人堵得水泄不通。
消防員，救護車，警察，還有圍觀的人羣。
我擡頭看了眼頂樓，遠遠地就看到一個五十幾歲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天台上，神情怔松。
僅僅看了眼，我便收回了目光，隨後側頭看向楊越，“去搞清楚這個中年男子的身份。”
楊越立即點頭，然後對我道，“要不我先送您去辦公室，這裏交給我處理。”
聞言，我卻果斷的搖了搖頭，“你現在立即把這個人的家裏情況包括在工廠擔任什麼職位全部弄清楚，我要上去親自和他談。”
“榮總........”楊越欲言又止。
我沉了聲音，“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若是處理不好，面臨的後果也很大。如果我還要躲在後面，不面對的話，這纔是中了顧燁的下懷。”
楊越聽了，只好止了聲音。
而在他去弄清楚那個要跳樓的員工身份的時候，沈彥遲的電話恰巧打來，我剛一接通，就猝不及防的被身後一股外力猛地一推。
我始料不及，整個人往前一個趔趄。
好在反應及時，勉強站住了。
然後我猛地回過頭，便看到一箇中年婦女哭喪着臉直衝我而來，而由於我剛到一會兒，只想先了解實情狀況，卻忽略了這種突發情況。
所以楊越一走，我竟然身邊空無一人。
就在這時，中年女子忽然痛哭流涕起來，本身之前弄出的動靜也不小，所以瞬間引來了所有人的注目，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號啕痛哭，“喪天良的哦，我們老李這些年一直盡心盡力爲了他們工作，如今人老了就沒用了，這可讓我們這些老的怎麼活哦。”
話裏言間，這名女子應該和樓上那個要跳樓的男人是一起的。
我蹙起眉來。
果然下一秒，就有人開始在人羣中指指點點。
那個女子見狀立即伸手指向我，神情憤怒，“這一切都是因爲你這樣的人，坐在公司享福，如今我們這些人老了，對公司沒用了，你們說丟就丟，太沒良心了。”
話說着就騰的站起身直接奔到了我的面前，唾沫星子甩我一臉，“姓榮的，你今天要是不給個說法給我們，我們夫妻就在這裏血濺當場，我看你這公司還開的下去不。”
我不動聲色的避開了她手指的方向，然後語氣平靜的看着她，“這位阿姨，之前工廠整頓計劃實施之後的確刷下來大批員工，後來你們聚衆跑到公司來要說法，我也提出瞭解決方案，當時在場的都是廠裏的員工，我提出的績效考覈也是經過你們自己同意的，如今考覈過了以後，成績公佈，願賭服輸，該留的就留，被刷下來的，那也是跟你們自己有關係。”
“什麼勞什子績效考覈，我們家老李大字不識一個，就算拿答案給他抄他都不知道抄，可是他這些年兢兢業業，始終如一，爲什麼你們看不到？拿一張破試卷出來搪塞，我們肯定不服了。”中年女人越說越激動起來。
我深吸一口氣，儘量平靜的說，“我可以理解，沒有文化基礎確實爲難了他，但是規矩就是這樣，不能因爲他一個人就搞特殊。這裏面也有人績效考覈而通過留下來的，你問問他們，對此還有異議嗎？您丈夫已經五十好幾了吧，按照法定退休年齡也要退休了，在家享受退休待遇不好，一定要鬧得如此難看麼？”
那女人一噎。
我聲音冷了幾分，“首先績效考覈絕對公平公正，試卷也是我親自審覈的，我並沒有食言於你們。而你們通過考試，被刷下來的，我也無能爲力。當然我可以念在你們在廠裏這麼多年提前算你們退休，但要想其他，那是不可能的。還有，你們現在已經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光是這一點我可以定你們擾亂社會秩序的行爲，可以報警。要求你們對我們公司名譽的損失進行賠償，所以到底怎麼選，你自己想清楚。”
這番話出來，女人臉上頓顯猶疑。
軟硬兼施，方纔有效。
見她神情已沒有之前那麼堅決，我的心裏稍稍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楊越趕了過來，他看了眼現場的情況，走到我的身側，然後低聲道，“樓上想要跳樓的男人正是眼前這位中年婦女的丈夫，這夫妻兩都是工廠的老員工，已經好幾年的工齡，此次第二次績效考覈都被刷了下來，夫妻兩有一個兒子在讀大學，被工廠辭掉以後，沒有生活來源，這纔有了現在的狀況。”
我沉吟着，對他說道，“可有被人唆使的嫌疑？”
楊越搖頭，“昨天公佈的績效考覈成績，今天一早就跑到公司來鬧事，有可能是情緒所致，但也不排除您說的那個可能。”
聞言，我心底遂冷笑一聲。
不論是被人唆使也好還是其他，如果處理不當，都會弄得彼此不太好看，而且當初顧燁以我的名義進行整頓，爲的不就是這麼一出麼。
想到這裏，我重新看向那個婦人，然後說道，“阿姨，按照年齡，我叫您一聲阿姨也不爲過的。而且知道我身世的人都知道我母親過世的早，若是現在還在世的話，應該和您一般年紀。所以我很理解您被辭掉的心情，也不對您過多爲難，只要您和李叔回家去，我算你們提前退休，還是之前那個說法。大家都各退一步，您看如何？”
婦人聽了之後，陷入遲疑。
可就在這時，人羣裏發出一聲驚呼，然後所有人都齊齊看向樓頂上的人，他此時竟站起身來，作勢往下跳。
雖然消防員做了緊急措施，但是這棟樓有三十幾層，若是摔出個偏差，肯定是性命不保。而那邊警方還在做工作，試圖把他勸下來，哪知他的情緒越老越激動。
見狀，我轉身就要往樓頂上去，卻被楊越拽住了。
我蹙眉看着他，“你鬆手，這個人不能出事，他的妻子已經有鬆動的想法了，事情只能往好的方向發展，絕不能出任何差錯，所以我必須上去和他談。”
而楊越卻不鬆手，而是遲疑了會兒纔對我說，“就在剛纔，沈總已經替您上去了。”
“什麼？”我眉頭一挑。
然後隨着楊越的目光看上去，果不其然，在那裏，我看到了一身素黑西裝的沈彥遲。
楊越再次低聲說，“上去之前沈總跟我說，要您放心，他一定不會讓局面弄得不可收拾，請您只管安心。”
“簡直是胡鬧。”我低斥一聲。
此時樓上發生的什麼我幾乎是一無所知，可楊越一直拽着我堅持不讓我上去，無奈，我只能站在樓下看着，沈彥遲與老李兩個人相隔不遠對立的站着，說些什麼也聽不清，只感覺到老李越說越激動，甚至幾次都有要跳下來的架勢。
可卻不知道沈彥遲使了什麼辦法，他又停了動作。
樓下的妻子看到丈夫如此激動，也開始六神無主起來，她哭嚷着丈夫的名字，場面也是一團亂。
我穩了穩心神，沒有在意，而是一瞬不瞬的望着樓頂上站着的男人，比起老李的驚惶無措，他十分的沉穩，彷彿都是小事一般，氣定神閒。
就是如此，使我的原本浮躁的心也跟着慢慢安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