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時候路過陳若安的房間,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敲門告訴她我要出門的事,反正這些天她自己可以照顧自己,我在與不在其實都一個樣。
沈彥遲一大早就外出了,想過要發短信告訴他我與安娜約見面的事,但是拿出手機編輯了內容好幾次都覺得不知道怎麼發,索性也放棄了。
等我趕到約定的咖啡廳的時候,安娜已經到了。
她似乎格外喜歡紅色,今天沒有穿裙子,而是穿着一件寬鬆紅色毛衣,椅坐在窗前,陽光灑在她酒紅色的長卷發上,美好而慵懶。
以前因爲沈彥遲的原因我從沒好好注意過她的長相,但其實認真看,她的五官和我隱約有幾分相似。
比起我,她長相其實更像安源,無論是神韻還是五官,我不同,我的眉眼像我媽,這也是爲什麼我和安娜站在一起沒人覺得我們長得很像的原因所在。
即使不願承認,但是又不得不承認,同父異母的姐妹,總還是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收回心緒,我走過去在她對面緩緩坐下,對她微微一笑,“路上有些堵車,讓你久等了。”
安娜擡起頭看向我,她的目光在我的臉上停了停,卻是道,“我見你第一面的時候就覺得你有些眼熟,覺得像是在哪裏見過,但是仔細一想又想不起來,直到自己照鏡子的時候,我才知道那份熟悉感到底來自於哪裏,而現在見到你本人我似乎可以確認了。”
我的笑容未變,只是眼底增加了幾分薄涼,“世間千萬張面孔,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你多心了,在我看來我和你是長得不像的,因爲我們終歸是不同的。”
她頓了頓。
也沒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叫來服務員,然後問我喝點什麼。
我沒有接菜單,直接點了一杯美式咖啡。
安娜有些訝異的望着我,“這款咖啡不加奶,又苦又酸,你喝着不磨口嗎?”
我笑了笑,“味覺上的苦是短暫的,也是自己能選擇的,我不介意口感苦一點的東西。”
聞言,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道,“你和我想象中挺不一樣。”
“哦?”我有些饒有興致的望着她。
她說,“我以爲你見到我應該是不甘心的,也可能是憤怒的,而不是你現在這樣,心平氣和的和我坐下聊天。”
我聳了聳肩,“恰好不是,這件事和你我都沒關係,上一代的恩怨,我沒理由把你牽扯其中,但是你有知情權,所以我選擇把真相告訴你,至於你該如何,我認爲那是你的事情。”
安娜怔了怔,隨即她深意的說,“陳曦,你比我想象中冷靜得多。”
不置可否。
正好咖啡端上了桌,我端起來輕輕抿了一口,然後直視着她,“既然你知道了我的態度,那麼就不必兜圈子了。安娜,還是那句話,我無意與你糾纏,但是你也不能阻礙我的路,畢竟安源欠我們母女也是事實,但是眼下,他把我的養父弄走了,我不想找他都不行。”
說着我看了她一眼,語氣不容置疑,“你找我來也是爲了這件事吧?”
安娜倒是不驚訝,而是點了下頭,“其實我也不知道最近我爸神神祕祕的,和你…養父有沒有關係,但是我無意中聽到他打電話的時候提起過陳伯伯的名字,正巧我的一個朋友是私人偵探,然後我無意中得知彥遲也在調查我父親與陳伯伯的關係,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與你有關。”
我頓了下,沒說話。
安娜繼續說道,“我爸在南郊有一個私人倉庫,那裏我小的時候曾跟他去過一次,我想,有沒有可能,陳伯伯也在那裏。”
說着她忽然又道,“陳曦,有一句話我想了很久,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說給你聽。”
我擡眸看了她一眼,“你說。”
她表情略微遲疑了一瞬,隨後說道,“你現在已經有了彥遲,而且看得出,他並不是全然不在意,所以爲何不好好過着現在,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了呢?”
我表情一凝。
陳祖安當初也這麼和我說過,如今安娜也這麼說。
然後我又想起了沈彥遲。
而安娜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一般,她的眼睛直接擊穿到我的心裏,冷靜而犀利的說,“其實你報不報仇並不重要,總有一天真相浮出水面,你以爲彥遲真的會同樣理解你嗎?而且你真的說得清你與他從一開始的接觸,就真的和報仇無關嗎?你否認,恐怕你自己都不太能相信吧?”
說着她輕聲笑了笑,然後不緊不慢的從包裏拿出一張紙遞到了我的面前,“上面是倉庫的地址,猜的沒錯的話,陳伯伯十有八九被關在了那裏。”說完她復又看了我一眼,然後意味深長的說,“你剛剛說的有一句話我不贊同,雖然安源是你的父親,但他同樣也是我的父親,當然他欠下的債也應該他還,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須提醒你,如果你在這件事裏敢利用傷害彥遲,那我就不會袖手旁觀。”
說完之後她緩緩站起了身,衝我盈盈一笑,“別一個人倉庫,那裏肯定有保鏢把守。再見,陳曦。還有,記住我的話。”
然後瀟灑離開。
我的視線落在那張白色紙條上,眸光一沉。
從咖啡館出來之後,我接到了沈彥遲的電話,他直接問我在哪裏。
我猶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沒跟他說實話,而是隨意編了一個謊言,而他沒有懷疑,也沒有多問,潦草說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我看着手機發怔了一會兒,最終決定不打算告訴他我已經知道陳祖安位置的事情,雖然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對他來說根本是毫無信任,可我始終想在心底在堅持一會兒,因爲我想把安源那些事全部都處理好,在他面前呈現一個乾乾淨淨的陳曦,僅僅是和他共渡一生別無他念的陳曦。
我可以脆弱也可以狼狽,可唯獨在他的面前,我想做一個最好的自己。
一個去倉庫確實不太保險,所以想來想去,還是打電話給了宋衍生。
沒告訴他來龍去脈,而是簡單的告訴他陳祖安可能被安源關住了,他雖然很喫驚,但是也很爽快的答應了,於是我和他約定好在城郊碰頭。
掛了電話,我看着車水馬龍的街道,心裏想,我和安源的恩恩怨怨在今天就要全部了斷。
他害了我媽一生,不應該還要活在我的生活裏。
他不配。
來到城郊的時候,宋衍生還沒到,我給他發了短信讓他不要隻身前往,然後就收起手機開始找那個倉庫。
這裏一大片的工業區,不過早已廢棄,所以空着的倉庫很多,好在安娜給我的紙條上還畫了一個廠房外觀的簡筆畫,所以找起來難度倒是降低了許多。
我仔仔細細一個個進行對比,最終定在了位於西北角的一個緊閉着大門的廠房門口。
心忽然跳的很快,陳祖安是被關在那裏嗎?
心裏想着,腳上也沒停,此時廠房門口靜悄悄的一片,也沒有看到有人把守,我暗自皺眉。
當我人走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廠房側門竟然沒關!
見狀,我心中頓時警鈴大作,一種不好的預感繞上心頭,但是又說不出哪裏奇怪。
爲了怕有人從後面發現我,只好貓着身子靠近那張側門。
周圍靜悄悄的,偶爾只能聽到北風呼嘯聲。
我連呼吸都跟着放輕了許多。
而當我走到側門口時,幾乎是一瞬間,一眼就看到了被綁在裏頭的陳祖安。
聽到動靜,他也看到了我。
見到我,他瞪大眼睛一臉惶恐的看着我,然後在下一秒,幾乎是朝我吼道,“快走,後面有埋伏,陳曦……”
我一震。
徹底反應過來本能的轉身就要走,然後側門後突然走出了好幾個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將我包圍住。
我心猛地一沉。
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