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負手在後，來回踱了幾步，又道：“驚夢說得不錯，成就大業以後，本座坐上了九五至尊的位置，想要得到什麼東西、或者是什麼人，只需要一道聖旨就可以辦到，不是麼？”
他自言自語，很快又做出了防備方案:“本尊要做的，便是防住君陌歸，不讓他們有複合的機會，不然一切就太遲了！”
丟下這話，他便像是面前一片豁然開朗，面帶笑意邁步離去，之前的那種黯然神色都沒有了。
可儘管他是笑着的，卻令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長時間跪在雪地裏，驚夢的腿已經凍麻了，想要站起來追上去，卻撲倒在地上。
蜀香雙腿也凍僵了，爬過去將驚夢扶起來，見驚夢一臉倉皇，便道：“姑娘又何必再勸，公子重新燃起鬥志是好事，不是嗎？
這麼多年來，公子的目標一直都是這個，以前只是爲了復仇，時間長久了，他多少有些意興闌珊。
如今，他爲了得到什麼而去努力達成，鬥志只會更強，也算殊途同歸了。”
不得不說，蜀香說的雖然扎心，卻足夠令人清醒！
可也就是因爲太清醒，所以心裏更痛！
驚夢的淚水大顆大顆地掉下來，像是斷線的珍珠一樣，她趴在雪地上痛哭，流出來的眼淚很快便化爲冰粒子。
冰寒刺骨，她卻絲毫不覺。因爲肉身上的疼痛，根本就掩蓋不去她心裏的痛楚。
“姑娘，咱們回去吧？”蜀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纔好。
跟了驚夢這麼多年，她還是頭一次看見驚夢這個樣子。將心事藏得多麼好的人，就算是隨身伺候的蜀香也是最近纔剛剛知曉，驚夢心裏一直藏着一個人，而這個人竟然就是她們的主子！
驚夢愛慕公子，公子卻思慕聶韶音，甚至跟丟了魂似的。
這麼一段時間來，驚夢把聶韶音當做朋友，爲了對主上忠誠還是對朋友忠誠，內心一直在痛苦掙扎着，不知道心裏多麼難受。
可如今
聶韶音是驚夢的情敵，這命運到底是給驚夢開了多大一個玩笑？
蜀香心疼地道：“姑娘，我們回去吧。這裏太冷了，你的腿再凍下去會廢了！你的腿可不能有事啊，你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子！”
驚夢像是被她這一句話拉回了理智，忽然擡起頭來，仰着被凍得通紅的臉，連連點頭道：“你說的對，我不能廢了，我這雙腿若是廢了，便再也不能爲公子效力，那他身邊連一席之地都不會留給我了！”
如今她還能留在君澤寧的身邊，是因爲她還有用，要是他成了廢人，君澤寧一定不再留她！
她不能廢，如今就算君澤寧喜歡上了別人，至少就在他身邊她還能見到他。而且，聶韶音是不會接受君澤寧的！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明鏡臺。
聶韶音心情還算平靜，不管心裏藏着什麼樣
的情緒，她外表總是冷靜的。
處理完了各方送來的年禮事宜，將後續事情都交給了紀志鴻，約摸辰時過半纔來明鏡臺，她第一時間便是去後院看藺梵音。
給他診完脈，幫他把手塞回被子裏，聶韶音說道：“梵音，明日便是臘月二十七了，距離除夕沒有幾日時間，不如，你明日便搬去折枝園吧，左右醫館這邊居春已經上手，你也好寬下心來，專心療養。”
其實，藺梵音現在全靠養着，診脈不診脈已經不重要了。只是聶韶音習慣性要給他診脈，以免有什麼特殊情況沒能立即發覺。
藺梵音如今依然只能一直躺着，斷掉的肋骨是沒有這麼容易長好的，聶韶音的醫術是出神入化，但她並不是神！
而他骨折的那隻手，也只是打着夾板，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也還沒能拆除。一樣需要慢慢養着，等斷掉的手骨癒合長好，才能夠拆除夾板。
本應該用石膏的，但是石膏的方案還在進行中，沒能運用。
他看着聶韶音爲自己忙碌，悄然觀察她的眉目，企圖從她看似輕鬆的神情找到一些不開心的蛛絲馬跡，口中說道：“梵音聽從姐姐吩咐。”
聶韶音噗呲笑了，道：“你這人，願意聽我的時候，便是‘但從姐姐吩咐’，不願意聽我的時候，便各式各樣的理由層出不窮，我還不瞭解你麼？”
被說中了，藺梵音抿起嘴脣，神色有些尷尬。
聶韶音也就是嘴上調侃而已，堂堂明鏡臺的二掌櫃，若是連一點兒主見都沒有的話，如何能堪大任？
見藺梵音那副窘迫模樣，她不由失笑，又問：“畫扇是否將賬冊給你看過了？”
恰好今日她過來之時，藺畫扇說是年賬差不多就要出來了，問她剩下這幾日是歸入下一年，還是再等等。
畢竟，他們除夕就放假了，再等幾日在除夕當日把賬算出來，也爲時不晚。
藺梵音點頭道：“看過了，雖然開張只有數月，但是咱們的營收利潤算是驚人，超乎預期的好。”
兩次歇業，第一次是聶韶音吃了官司醫館被大理寺查封的那一次，官司了結之後，從寧夫人和聶勁峯兩邊都得來了賠償；
第二次，則是因爲君陌歸和君澤寧大打出手，君陌歸又賠償了全部損失。
醫療行業，尤其是私人診所性質的，這其中到底有多大的利潤空間，聶韶音是過來人如何能不瞭解？
更何況，她本就是一點虧都不願意喫的性子，明鏡臺前前後後也不曾喫過什麼虧，若不能賺錢，那她可真的要反省自己的能力了！
她說道：“我本來還想辦個年會什麼的，可是你一直臥病在牀，加上除夕夜大家一起過年總也是大聚會了，因此，年會就不想了。
不過，該給大夫們分的紅利，還是得分，故而，賬冊我還會有所改動。”
“嗯，我也記得，姐姐在大夫們來上工第一天的時候，便說了有提成的。”
藺梵音自然沒有忘記這麼重要的事，他說道：“此事我也提醒畫扇了，她應該還是在算這些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