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翻飛,明明天已經沒在下雪了,可是此時的練武場上,白雪卻像是鵝毛一樣一片一片地在空中震盪。
混亂的真氣席捲之下,沒有誰敢靠近練武場。靠近那氣場,弱一點的可能會直接被勁風絞殺。這天底下能比君澤寧還強的,又有幾人?
驚夢站在迴廊下,看着雪霧中的那個人近似於自虐的舉動,美麗的臉上掛着顯眼的悲哀。
“姑娘,公子昨晚一夜未歸不知去向,今晨回來便在練武場上練功,他身上可是有傷啊!”蜀香也是一臉的憂慮。
昨日,君澤寧離開浮雲閣之後便沒有再回來。
說是去了明鏡臺,可是驚夢後來聽說,聶韶音白日裏並沒有見他,而是到了打烊之後,君澤寧厚臉皮死纏爛打才得以進門。
在她眼中神一樣的男子,爲了見聶韶音一面,竟然做出那麼不合身份的事,驚夢如何不心痛?
她遙不可及的人,在別人面前竟是那樣卑微!
她喃喃低語:“聶韶音跟他說了什麼,竟然把他傷成了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
昨夜聶韶音與君澤寧兩人說了什麼,驚夢這邊派去的人無從知曉。只知道後來聶韶音走出明鏡臺大門上了馬車,過了好一陣,居春下樓來,君澤寧才離去。
並且,君澤寧走的根本不是正門,而是從二樓窗戶離開的。之後,君澤寧並沒有回浮雲閣,後來驚夢才知道,原來他也沒有回傾雲山莊。
那麼,昨天一整夜,他到底去了哪裏?
只有君澤寧和他的暗衛知曉了!
想來,聶韶音定然是給君澤寧說了令他十分難受的話,不然,慣來極爲善於隱忍自己情緒的君澤寧,怎麼可能會有這樣反常的舉動?
譬如此時,不顧自己身子,在身上傷勢重重的情況下還動武姑且不說,真氣紊亂也足見他心緒如何不寧!
再這樣下去,他會走火入魔的!
可是,整個傾雲山莊,也並沒有誰能夠與君澤寧一覺高下,遑論,還要把此時癲狂狀態下的君澤寧攔下來。
“姑娘,怎麼辦?”蜀香倒是聽見了驚夢的那句話,心驚不已,姑娘這是對聶大夫有了敵意呢?
驚夢皺了皺眉,道:“唯今之計,解鈴還須繫鈴人,也只有從聶韶音身上想辦法了。”
蜀香不解。
卻見驚夢朝前面走了幾步,運起內勁,中氣十足的吼了一句:“公子,韶音來了!”
這一招果然是有效的,不出片刻,剛剛還在練武場上發狂練功的男子,下一瞬便落在了驚夢身前。
挾帶一身寒氣,喘着粗氣,問:“她怎麼來了?人在哪兒?”
看着他那燃起希望之光的眼神,驚夢只覺得心口像是被插了一刀,卻還是要強行保持鎮定,垂下頭道:“屬下有罪,方纔說了謊話。請公子責罰!”
君澤寧一怔,臉上頓時佈滿了失望的神色,桃花眸中那希冀之火瞬間被撲滅!
要換在平時,有人膽敢騙他,可能下一瞬便被他一掌掀翻在地上,更甚的可能會被他一掌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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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他卻沒有,他全心都在失望,根本沒分心神在“自己被驚夢所騙”這件事上!
由此可見,聶韶音一人對他的影響到底有多大!
看着君澤寧那一身袍子血跡斑斑,想來是傷口都被他崩裂了。
驚夢心痛不已,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脫口問道:“公子,爲了一個聶韶音,難道你忘了自己的大業,所有的一切你都全然不顧,二十多年來喫過的苦頭你都不記得了嗎?你身上有傷,卻這樣折騰自己,難道聶韶音她會知曉嗎?就算她知曉了,她會爲你心痛嗎?她不會的!”
不得不說,她說的一句句全都是事實,尖刀利刃一樣的事實,每一句話都狠狠地扎進了君澤寧的心裏,頓時鮮血淋漓血流如注!
見他強行隱忍着心中痛楚的樣子,驚夢吸了一口氣,又道:“公子,如果一個聶韶音對你影響竟然這麼深,那麼,屬下拼得一死,也要去把她給除了。世上沒有這個人,你也就不會爲了她這樣不愛惜自己!”
“你敢!”君澤寧想也不想,大吼一聲神色冷厲得猶如地獄煞神!
驚夢慘笑,道:“屬下不敢忤逆公子,可是如若公子執意如此,屬下哪怕不要這條命,也不能任由公子你這樣作踐自己!”
說着,她撩開裙襬,雙膝跪在了雪地上!
見主子跪了,蜀香也連忙跪下。
驚夢重重地道:“請公子以大局爲重,將兒女私情拋諸腦後。莫要爲一個不心疼你的女子,傷了我浮雲閣根本、壞了公子您的大計!”
“一個不心疼我的女子麼”驚夢說了這麼多,君澤寧就像是隻聽到了這麼一句似的,將這一句話放在嘴邊來回咀嚼。
每說一遍,心裏的疼痛便加深一些。
世上最傷人的,莫過於聽到別人戳穿自己不願意接受的事實。
君澤寧不想聽到這樣的言論,可是驚夢卻一字一句地殘忍剖開這個真相,讓他不得不面對!
他站在雪地裏,仰面望天,任由沉澱下來的白雪落在他的臉上,絲毫不覺寒冷。
而驚夢,跪在他面前,垂首不語,雙目已然通紅。
世上本無事,情痛總自招。
怪只怪,一腔情意遇上了錯的人!
她也罷,君澤寧亦如是!
白雪茫茫天地浩大,三人一人站着、兩人跪着,不知道過了多久,練武場上飄蕩的白雪全部都沉澱在地面,整個天地像是靜了下來。
蜀香覺得自己快要凍僵的時候,君澤寧忽然開口:“驚夢,你說,擁有了這世上最高貴的權勢,可還會有自己得不到的東西?”
這個問題,與其說是在問驚夢,不如說是君澤寧在自言自語。
他根本就不是對驚夢說的,而是在告訴自己,他給自己尋了一條最佳的路,來寬慰自己的心痛!
驚夢震驚,猛然擡起頭來:“公子!”
“成就大業,這不是本座一直以來的目標麼?”君澤寧緩緩笑了,桃花眼角微微挑起,帶着七分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