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紫衣坐在牀前,她撐着自己坐起來,問:“我睡了多久?”
三樓是婦科專科,只要她不接診,便不會有人來吵她,只有一些固定時間來上藥或者清洗陰部的婦人,也有專門的護士接待。
加上平日裏聶韶音跟她們打好了關係,也不至於因此而擺什麼架子鬧什麼事。
“一個多時辰了。”紫衣見她醒來,連忙遞了口盅給她漱口。
“一個多時辰”
她苦笑,接過口盅。
真是不得了啊,做一臺三個小時的手術,回來竟然也睡了三個小時!
“小姐太累了。”紫衣說話聲音很輕,知道她精神耗損,生怕擾了她的精神。
聶韶音漱口完畢,又洗了一把臉,這才下牀更衣。
穿到了一半的時候,又問:“君陌歸回王府了嗎?”
紫衣仔細看了她的神色,見她神色淡然,並沒有憤怒,也沒有平日裏提起君陌歸時候的熱情,心裏顫了一下。
她答道:“王爺還在後院那間房中,等着你醒來。應該有話與你說。”
聞言,聶韶音沉默,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許久。
紫衣不知道她現在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她會做什麼選擇。但是看到此時面無表情的聶韶音,她便隱隱有了猜想——
這一次,怕是真的玩完了!
而她所想也確實沒錯,聶韶音現在確實是這樣的心理。
事發誘因是姑射挑撥離間沒錯,可若非她和君陌歸之間的問題一直存在,君陌歸心裏一直存着在感情上不是那麼相信聶韶音的想法,事情便不會變成這樣。正因不信任,姑射才能夠如此輕易地挑撥成功!
姑射做這樣的事不厚道,聶韶音肯定會去找姑射算賬,但是一碼歸一碼,君陌歸這裏,她的遷就應該也到頭了。
沒有任何人,在心裏疲倦到了極點的時候,還願意磋磨下去。
趁着如今未有婚約,說散就散吧!
“小姐,你要見王爺嗎?”紫衣見她神情懨懨,也不可能振奮。
聶韶音點點頭,氣息有些弱地道:“要見的,有些話總歸是要說清楚。”頓了頓,又道:“不過,在那之前,我先去看看梵音。”
藺梵音這一次因爲她受了無妄之災,吃了這麼大的苦頭,也是冤枉!
紫衣默然。
她說“有些話總歸是要說清楚”,就代表着她的態度——選擇放棄這段令她疲憊的感情。
兩人一邊下樓,紫衣一邊稟報:“梵音那邊小姐不必擔心,鬼衣一直在守着,居春也在伺候。先前,梵音已經醒來一次,餵了半碗藥,他又睡過去了。”
“嗯,做了個開膛手術,他需要多休息。”聶韶音很滿意。
以鬼衣的咖位,是不必親自守着一個術後病人的,大可打發弟子來做這件事。但是他知道聶韶音很在乎藺梵音,卻不能親自盯着,所謂有事弟子服其勞,他當然要代替聶韶音來照顧藺梵音了。
兩人走到後院,來到手術室門外。
因爲他們暫時沒有辦法做出滾輪式的擔架牀,爲了避免因爲移動是他二次受傷,所以術後並沒有挪動藺梵音,而是一直留在手術室內。
君陌歸應該是聽說聶韶音下樓了,走出房門來。
聶韶音看了他一眼,平靜地道:“等我一會兒。”
睡了一個長覺,她精神好多了,情緒自然也很穩定。
說完,便邁步進入手術室。
君陌歸心裏咯噔一下。
他心裏,已經有了某種結果不在自己期待之中的預感!
此時,他的心是慌亂的,像是尋不着路的螞蟻,千萬只集中在一處團團轉,啃噬着他的心!
可是,面對一個聶韶音,他竟然也會不知所措,不知道要說什麼能做什麼!
他跟在聶韶音身後進入手術室,此時只有鬼衣帶着自己的學徒在裏面守着。
“師父。”先看見聶韶音,便先跟聶韶音打招呼,旋即才發現君陌歸在後面,又向君陌歸行禮:“王爺!”
君陌歸看了他一眼,沒有反應。
聶韶音頷首,問:“如今情況如何?”
“尚可,無不良反應。”涉及醫術,鬼衣嚴肅地答道:“梵音的生命力挺頑強的,這身子也跟他的人一樣倔強,畢竟年輕啊!”
說完,下意識看了君陌歸一眼。君陌歸打傷了的人,此時應該是什麼感受?
“如此便好。”聶韶音淡淡說着,坐在手術牀旁邊的圓凳上,伸手給藺梵音診脈。
確實,除了各處骨折後又失血過多的虛弱,無其他不良症狀。
鬼衣又道:“師父放心吧,這邊我會一直盯着的,今晚我便不回去了。夜裏就算他燒起來,也還有我呢。”
“不是你守,難道還能是我呀?”聶韶音覷了他一眼,說得理所當然。
鬼衣咋然。
聶韶音又道:“畫扇與梵音相依爲命,怕是沒這麼容易緩過來。她情緒不大好,今晚別讓她守夜。她的身子還需要好好養着,可不能熬夜的。”
鬼衣點頭:“我明白。不過我也只能勸勸,情緒方面,我可控制不了她!”
他說的也對,聶韶音皺了皺眉,道:“罷了,我去找她說說話。”
明鏡臺不是適合談話的地方,所以她打算與君陌歸離開這裏,找一個合適的地方好好談談。
在那之前,她必須安頓好自己手底下這些人。
而到目前爲止,她連事情的始末都尚未了解完全,全憑一股冷靜在維持她應該做什麼。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還能保持這樣的冷靜,也是因爲兩輩子以來,她經歷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走出手術室,聶韶音徑直去了大堂。
君陌歸也一直在她身後無聲地跟着,什麼話也沒有說。
心知她極有可能會跟自己說什麼,直覺告訴他應該暫時離去,等過了這幾日再來跟聶韶音好好說說。
可,那畢竟是極度沒有擔當的表現,他做不出來這種事!
聶韶音走到櫃檯面前。
藺畫扇還坐在櫃檯後面,也僅止於一個殼子坐在那裏而已,神思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畫扇。”聶韶音伸手按住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