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坐在她身側,沒敢吭聲。
全因上馬車後,聶韶音甩了一句“讓我靜靜”,她需要獨自消化掉這些戾氣。
回到了逸王府朝鈴霖苑走去的時候,聶韶音終於緩了一點:“紫衣,今日聶家之事,別跟瀾之說。”
雖然她不介意讓君陌歸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是她骨子裏竟然蘊藏了自己難以自控的暴戾,讓她自己都難以想象。
暫時,她不想讓君陌歸知道,先自己消化了再做打算。
“小姐放心,紫衣曉得應該怎麼做。。”紫衣自然是答應了。
聶韶音便回了房間,直接抱着被子,閉上眼睛悶頭睡覺。
至於能不能睡着,只有她自己知道。
晚膳前,君陌歸從宮中回來,聽說聶韶音下晌便回來了,不禁疑惑。
擔心她是否身子不適,他衣裳都沒換,便吩咐傳膳到聶韶音那邊,徑直來到她的院子。
這時候,聶韶音早就起來了,端着茶杯坐在胡榻上,隻手支頤,若有所思。
“今日怎麼這麼着急回來,不舒服麼?還是出什麼事了?”君陌歸在她對面坐下,仔細端詳她的神色。
眼前這姑娘,平日裏那些飛揚在眼角的神采竟然消失了,換上的是無精打采的樣子,君陌歸能不意外麼?
聶韶音看了他一眼,抿了抿脣,道:“我母親在聶家被虐待了,我今日去給她治病。見着母親一身的傷心情不大好,就回來了。”
說一半留一半,半真半假的話不容易被追根問底。
反正,她只帶了紫衣過去,只要紫衣不說,君陌歸就不會知道她在聶家幹了什麼事。
君陌歸恍然:“難怪。”
她極少露出這樣鬱鬱寡歡的一面,也只有生身母親才能令她如此了。
這說法也不對,她是一個比較護短的人,一旦被她納入自己人的行列,她都會爲她們傷神。
他又問:“你母親病得嚴重麼?現在如何了?”
“挺重的。聶家父子簡直就是畜生,虐身還虐心。我母親渾身是傷、高燒不退、昏迷不醒。”聶韶音嘆了一口氣,道:“我就想不明白了,這麼多年她在聶家過得那樣不好,連一點爲人的尊嚴都沒有,爲何還要委屈求全?”
從她那雙美眸中看到了少見的迷茫,君陌歸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道:“人各有志,人各有命。”
聶韶音一頓,瞬間猶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陡然明白了。
好一句“人各有志,人各有命”!
每個人的心志不同,因果循環,有昨日之因,纔有今日之果。
因而,每個人的命運也有所不同。
換句話說,一個人今日的不幸,多半是昨日自己作的!
而鄺於藍,恰恰是典型。
別人爲何一直欺負你,而不是欺負別人?那自然是因爲你好欺負啊!
“我懷疑,我母親有什麼難言之隱。直覺告訴我,那纔是她懦弱不爭的原因!”聶韶音看了君陌歸一眼,問:“你覺得一個深閨婦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十數年,她會有什麼天大的祕密要守着,寧願委屈自己而毫無怨言呢?”
她並非這裏的人,想法自然跟古代人不同,所以大概不能get到鄺於藍的點。
可君陌歸是啊!
尤其是,他有玲瓏心,又生身於皇庭,對這些事情應該有所知。哪怕沒有經歷過,也從他人身上見識過!
見他還在思索,她又道:“我瞧鄺家其他人,再怎麼沒用,也不至於窩囊到我母親這樣的程度!捱打捱罵悶不吭聲也便罷了,她可是大婦,竟然讓她給一個妾室跪靈、扶棺、送葬,她竟然順從了!士可殺不可辱,這樣的屈辱她都能忍受,我也是奇了怪了!”
聽了她的話,君陌歸沉吟片刻,道:“婦人最重要的,無非是貞和節。”
“貞潔?還是貞節?”聶韶音伸手進茶杯,點了點茶水,在桌上寫下兩個“jie”字。
君陌歸也學着她的模樣點了點茶水,寫下兩個詞,道:“貞潔,和氣節。”
“所以,我母親不要氣節,難道是因爲貞潔不再?”
盯着桌面那明顯比自己的字漂亮很多的字體,聶韶音猛然想到一個可能:“難道,我真的不是聶勁峯親生的?”
她早就懷疑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聶勁峯對她可是從來沒有過半點父愛,如果不是親生的,就完全可以解釋了。
只是若不是親生,難不成鄺於藍還有膽子給聶勁峯戴綠帽子不成?
也說不通!
“爲人子女者,豈可胡亂猜度自己的母親?尤其是這種事。”君陌歸不贊同地望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