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在十年前吧。
那時候的顧元煜還是個少年。
嗯，一無所有的少年郎。
他祖上曾是舊朝封疆大臣，戰戰兢兢，恪守邊關，蔭護百姓。
奈何朝堂宦官當政，帝常溺於女色，整個朝堂江河日下，烏煙瘴氣！
整個朝廷若懸空之閣，搖搖欲墜，偏偏天災頻發，百姓流離失所。
外賊趁機入侵，肆意掠奪。
顧家，是爲數不多的愛國之臣，拼死抗敵，拼死納諫！
卻因此而得罪了奸佞小人，慘遭迫害，內外夾擊，西北鐵騎慘遭覆滅。
爲首的顧家，首當其衝，下場慘烈。
大戰過後，幾百人的顧家只餘幾人，顧元煜便是被身邊護衛拼死保護下來的嫡孫。
整個幼年、少年，他是在顛沛流離中度過，飽經風霜，卻也鍛煉出無與倫比的身手和意志力。
十三歲過後，他便獨闖江湖，在一次的路上救了，要被家人賣到官窯裏的黎家姐妹。
那時的姐妹兩人，一個十三歲，一個十歲，本也是出身書香世家，卻因父親被當時影響極大的文字獄牽連而誅殺！
黎家其餘男丁流放，女眷充入官坊，黎家姐妹原本不能例外。
幸得黎老先生早年的一個學生，私下裏幫忙運作，趁着當時已經越發混亂的時局，將姐妹二人救出。
卻萬萬沒想到，這消息竟被黎家旁支得知了，他們非但沒有幫忙，反倒是抓住了姐妹兩人，打算將之扭送官府，換取銀兩和嘉獎。
顧元煜與那學生略有幾分交情，得其拜託，便將人救了下來、
黎家姐妹自然不敢繼續待下去，便索性跟着顧元煜一道離開，到了西北。
顧元煜原本打算將那姐妹二人送到一處，安然生活。
黎嫚儀卻不肯，她要跟着顧元煜這個恩人，報答恩情。
哪怕時刻經年！
顧元煜依舊記得，那個雨夜！
跪在院子裏的女孩，直直的挺着脊樑，任由瓢潑般的雨水拍打着身體。
她緊抿着脣，咬着牙，眼底寫着滿滿的倔強！
她不肯！
少年透過窗子，將外面的情況盡收眼底，他氣得要死。
他“哐當”一聲把門打開，衝着那少女喊道：“你瘋了！”
他衝進了雨夜之中，直接把少女給拽了起來，恨不得把她扇醒。
“你什麼都不會！怎麼能跟着我！你知道我每天干什麼嗎？去找死嗎？”
顧家的祖先，愛國愛民，哪怕身死成灰，依舊留下遺言：“當爲百姓造福也！”
顧元煜想闖出一番事業來，他想重建祖輩榮耀！
他想爲那些可憐而無辜的百姓們做點什麼。
但，真的好難。
但，這不是退縮的藉口！
少年如青松柏般站在雨幕之中，他的肩膀還沒有很寬闊有力，他的臉龐還不曾線條剛毅分明。
但他心中的堅持與熱火，卻灼灼燃燒，若頃刻燎原！
少女定定望着他，滿臉的溼潤，分不清究竟是淚還是雨水。
“我可以學！真的！”
好的。
三個月，若她能打得過兩個成年男人，就算贏！
他拋下這句話，大步離開。
他以爲她會知難而退，或最終失敗而歸，老老實實安然生活。
卻萬萬沒想到，三月之後，她成功了！
衆人驚愕，紛紛恭喜。
少年卻無半分笑意，只說了一聲：“愚蠢！”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五年後，她死了，死在同樣的雨夜之中，是爲了救顧元煜。
江湖血腥，刀光劍影，哪有一盞燈安然長明！
黎嫚儀最後的遺願，就是希望顧元煜能照顧她的妹妹。
“輕音年幼，還能你多多包含，嫚儀謝過。你，要照顧好，自己……”
他殺過無數人，見過無數的方纔鮮活的生命，瞬間瞭然無蹤。
一如，從未來過這個世界。
他像斷了一臂般的疼痛，空蕩蕩，有些茫然無措，但更多的還是憤怒！
所以，他殺光了那些人！
卻再也換不回來那個鮮活的生命。
這也是顧元煜一直對黎輕音多有照顧，甚至縱容的原因。
但！
顧元煜的心裏很清楚，他並不欠她們的，黎輕音這次鬧得太大了，他也絕不姑息！
其餘全都好說，卻唯獨不能傷害葉嬌。
這是顧元煜底線！
“叩叩叩…”
敲門聲喚醒了顧元煜的沉思，他從思緒中回神，這房間已完全暗下來，漆黑如墨。
林恆將房間內的燈一一點亮，這才恭敬的回話，他將今天金家的事情，如數說了一遍。
顧元煜聽完若有所思，半晌他點點頭：“知道了，吩咐下去，準備車子，去葉公館。”
“是！”
可惜，顧元煜還是沒能去成，忽來的急報讓他連夜召開會議，自是一番的忙碌。
不過這樣的事情，在督軍府算是常事。
如今各軍閥割據一方，表面上聽元首詔令，實則各自爲王，戰亂和變數從未停止過。
顧元煜倒也無心去侵犯旁人，但並不意味着，旁人不對這誘人的西北垂涎三尺！
想要守護好它，絕非易事，也並非空談。
*
話說，葉嬌在回葉公館後，她便關上門，將金琪給的紙條打開。
這上面的字體是有些歪歪扭扭的，很明顯是處於一種倉促狀態下寫出來的。
“我沒事了，別擔心。你能來，就已經是給我最大的幫助了！回頭咱們細聊。”
葉嬌無奈的笑了笑。
“傻丫頭！”
不過葉嬌今天的確幫忙了。
她只需要在金家人面前，說一聲：“下月督軍生辰，希望金琪能陪我一起去赴宴，可以嗎？”
金家人的眼睛都亮了！
尤其是那金二老爺，立刻點頭如搗蒜，就差眼睛裏冒星星了。
葉嬌莞爾。
對付這種人倒也不難，只要你有慾望，就有把柄。
葉嬌相信，金家人一定會用最好的藥材，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金琪身上的傷給治好的。
葉嬌瞧着，那傷更像是跪的。
她冷哼一聲，還不忘臨走前給金琪喝了蔘湯，那那丫頭受寵若驚的模樣，估計從來沒喝過。
葉嬌哼哼。
忙到這些，到喫完飯時，葉嬌才發現，顧元煜沒來。
這時候，顧府的人送來消息，說是督軍今夜不來了。
葉嬌擺擺手，不來正好，她晚上還有件事情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