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二太太的眸子暗了暗，下意識的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依舊穩如泰山。
她端着手裏的青花茶杯，掀開杯蓋，用細長的指甲挑了挑漂浮在水上的茶葉，輕笑道：“嬌小姐說笑了，小琪能得到你的探望，是她的福氣。煙雨，去，把六小姐請來。”
“是。”丫頭聞言，與太大大對視了一眼，才緩緩離去。
二老爺則是趁這段時間，抓緊時間與林副官套近乎，笑眯眯帶着過分殷勤的模樣，就差被把臉湊過去了。
葉嬌托腮望着兩人，幻想着下一刻，二老爺的身體忽然不受控制向前一下， 不是撲在林恆懷裏，就是“吧唧”親一口吧。
林恆一臉嫌棄，身體直直的往後向一側移，卻還是要勉強崩住保持嚴肅與形象，十分辛苦。
偏偏這金府二老爺是個心大的，渾然感覺不出來，探着身體繼續向林副官這邊湊，就差被半個肥肥身體壓在兩人間的小茶几上了。
“林大人，嘿，下月督軍生辰，不知他老人家最近有沒有特別喜歡的呀~”
林恆面無表情，索性連簡單的迴應也省了，若非強忍着，哪怕要分分鐘暴走了！
葉嬌忍得也十分辛苦，肩膀微微聳動，勉強讓自己不要笑出聲來。
又來！
金二爺！
您的年紀，再加幾歲都能做顧元煜的爹了，還一口一個老人家，我都替你牙疼啊！
葉嬌倒是對一件事情蠻感興趣，顧元煜要過生日了嗎？
好像一直以來，葉嬌也沒問過。
罷了，晚點再問問林恆，到時候準備一份禮物就是了嘛！
時間在一點點流逝，滴滴答答，葉嬌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手錶，足足半小時後，金琪纔出現了。
葉嬌立刻起身。
也不過兩天多沒見，葉嬌發現金琪整個人直接瘦了一大圈兒，臉頰泛着蒼白，她走路很慢，還被姐姐金琴在一旁輕輕攙着，屈膝行禮時，微微暗咬牙，額頭沁出薄汗來。
二太太嘆道：“害！這丫頭忽然就來了一場風寒，差點要了命，今天大夫剛走，說是情況剛穩定呢。”
言下之意就是都怪你葉嬌，非要她過來，這纔好剛好一些的身體，若是出了什麼差錯，那可別怪別人！
葉嬌冷笑，以爲你姑奶奶我是嚇大的嗎？
實不相瞞！
本姑娘什麼都不大，就是膽子大！
金琪見到葉嬌後，眼圈紅了紅，聲音輕輕：“你怎麼過來了？下午不是還有鋼琴課嗎？”
葉嬌趕緊把自己的位置讓給金琪，擺擺手：“沒去，本姑娘的鋼琴水平夠了，當老師都沒問題。你先坐，那個金琴是吧？你去倒杯茶，哦，不，還是弄碗蔘湯來。記住，要百年老人蔘。”
葉嬌認真的叮囑，大手一揮，儼然當成自己家裏了。
金琴一臉懵逼，直接就呆了！
她雖是庶出，但母親好歹一開始就是正兒八經的姨娘，曾經還是大太太的貼身大丫頭呢。
有大太太撐腰，金琴自己也爭氣，在府裏除了需要敬着那些主子們外，金琴也是嬌滴滴的大小姐好嗎？
她剛纔之所以屈尊攙着金琪過來，並非什麼姐妹情深，還不是爲了增加曝光率，讓副官大人看到自己。
沒想到，居然被當成丫頭用了。
“葉，葉小姐，我……”
葉嬌心裏正着急呢，金琪這一看就不是什麼風寒好嗎？騙騙其他人還好，想矇騙本姑娘，小窗戶都沒有！
“就是你啊，這裏還有別的能幹活的嗎？快去快去。”
葉嬌毫不客氣，她纔不管是誰呢，反正不是自己人~
金琴下意識看了周圍一眼，那些丫頭婆子們，早就被摒去了，這裏不是太太老爺們，就是林大人和葉嬌。
金琴的嘴角狠狠抽了一下，她下意識的看向大太太。
太大大的眸色一如既往平靜，讓人看不出思緒來。
倒是那二老爺開口了：“讓你去就去，我跟林大人再說會兒話。”
金琴看了林副官一眼，咬咬牙，罷了，至少讓林大人覺得自己是個賢惠，照顧妹妹的形象也不錯。
如此想着，金琴的心裏舒坦了不少，她的臉上甚至浮現出溫婉笑容來。
“是，我馬上就去。”
葉嬌沒搭理這些，她像是不經意間將手搭在金琴的手腕上，細細聽着脈搏，偶爾詢問金琪兩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在外人看來，更像是兩個小姐妹在閒話聊天。
二太太豎起耳朵認真聽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意思，才減少關注。
簡單診脈，葉嬌完全可以斷定，金琪壓根兒就沒得什麼風寒，倒是身體十分虛弱，像是受傷了。
兩人接觸間，金琪趁人不備，在寬大衣袖的掩飾下，將一個小紙條塞給了葉嬌。
葉嬌不動聲色的收好，兩人繼續閒話。
*
房間內，光線有些昏暗。
顧元煜坐在書桌前，他的手裏正拿着一封信，細細閱讀。
那像是一封很久的信了，連信角上都泛着些許的枯黃。
好在只有一點點，其餘地方，都還是保存很完好的，看得出來一直都是很珍惜的那種。
顧元煜讀完最後一個字，他擡起頭來，眸色沉沉。
他的大手捏着那紙頁，緊緊的，像是要將之給捏碎似的！
待顧元煜回過神來後，他立刻觸電般鬆手，宛如做了什麼惡事！
顧元煜一改往日或冷漠或凝沉的模樣，他整個人變得非常哀傷，有一種淺淺的朦朧，將他籠罩，彷彿久久無法揮去般。
男人將那封信重新疊好，放起來。
他拿出雪茄來，點燃，猛地吸了一口！
那熟悉的菸草味傳來，讓顧元煜的心情安寧了許多。
他的眸色沉沉，深邃如最凝深的海洋，彷彿下一秒，那些強力壓制着的波濤，便能衝破禁止，呼嘯而來！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
彷彿有一個世界那樣漫長。
天色在不知何時，暗淡了下來。
屋內沒有開燈，男人依舊如雕像般坐着，昏暗的光線只能勾勒出他簡單的輪廓。
他望着窗外那最後的昏昏光亮，想起了那個已經埋藏在記憶深處的身影，沉入了久遠久遠的深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