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這您就真的誤會了。”麗妃掩着脣陰陰一笑,故作純然的眼神讓人心裏直憷,“臣妾現在想讓您想起來的,可不是華妃娘娘,而是華妃娘娘那日爲您分析過的形勢呀。”
皇后一言不發地睨着她。
到底是當了這麼多年皇后的人了,雖然人人都道皇后軟弱,可真到了這種時候,該有的氣勢和氣質還是有的。尤其對着麗妃這麼個常年受人欺凌的,完全夠用。
她不問什麼形勢,麗妃只好自己往下接。
也不覺得尷尬,只是眼神已經不敢再對着她。
“夢言現在這樣的風頭,娘娘真的放心由着她這麼下去?”麗妃試探着道,“待到她腹中的孩子生下來,若是個皇子,那就可能是東闌的太子啊。娘娘就不怕,到時候您連一個母后的名兒也擔不上?”
皇后的瞳孔幾不可查地一縮。
她忽然發現,麗妃這個女人較之華妃還是更勝一籌的。
起碼華妃當時說來說去也只是挑起了她心裏的嫉妒憤恨,此刻麗妃這短短几句話,卻正好戳中她心裏最害怕最不敢觸碰的那個點。
“你現在與本宮說這些幹什麼?”
皇后輕擡眼梢看了她一眼。
“本宮說你要走華妃的老路你還不信,當初她就是因爲說了這些話,又做了一些傷害夢言的事,最終纔會落得那樣的下場。如今你又舊事重提,究竟是何意,你真的想好了嗎?”
“所以皇后娘娘打算袖手旁觀?”
皇后搖了搖頭。
“什麼叫袖手旁觀?本宮看你可憐已經幫了你這麼多,現在宮裏哪個奴才對你不是恭恭敬敬的,你還想要什麼?麗妃,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忘了自己的初衷只是想找一棵可以倚靠、可以讓你不再受人欺凌的大樹嗎?現在這些你統統有了,你還想怎樣?”
“不夠,這些都不夠!”麗妃突然抓狂地低吼了一聲。
吼完之後才驚覺自己這還是當着皇后的面,若是一點面前都不給皇后留,怕是要遭殃的。
只是她心裏真的放不下,夢言這麼對她,她怎麼可能像從前一樣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皇后娘娘,臣妾失禮了。”
麗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勉強鎮定下來,“若是您要勸臣妾的話,臣妾只能說,您還是放棄吧。臣妾知道,您一定會幫臣妾的——不論是出於哪個原因。”
一方面是皇后對夢言,她就不信沒有任何嫉妒的心情。
另一方面是華妃的事,皇后不敢就這樣由着自己胡來,因爲自己若是出了什麼意外,就一定會把那日的事如實稟報帝王,屆時皇后的位子,可就更加坐不穩了。
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身上良久,皇后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你想要本宮如何幫你?”
“娘娘!”麗妃面色一喜。
“臣妾如今正在找機會接近夢言,那日綺妃中毒華妃身死的事,臣妾總覺得沒有這麼簡單。若是能趁着這個機會套出點什麼,那何愁扳不倒夢言?”
“好像挺有道理的。”皇后點點頭,卻只是一味地笑,黑沉沉的眸子深不見底。
翌日一早,趁着君墨影在御書房議事的時候,夢言趕緊把莫少淵給她的藥拿了出來,可一下子又不敢直接甩到雲洛面前,生怕他問自己這藥是從何而來。
糾結了半天,連雲洛都看出她的不對勁,微擰了眉瞥了她一眼,“娘娘怎麼了?”
夢言捏着手心裏的小瓶子,一抖,突然訕訕一笑:“雲洛,你幫我個忙好不好?”
“娘娘直接吩咐就是。”
“不不不,不是吩咐,是請求,絕對的請求!”
夢言可憐兮兮地咬着嘴脣,艱難地道:“雲洛,這件事很重要,但你能不能不告訴皇上?”
之所以求得艱難,是因爲夢言覺得雲洛這人看起來一絲不苟,不像是會撒謊欺君的那種。
所以她的請求無疑是要爲難人家了。
可若是不如此,她又實在不知道怎麼跟君墨影開口說,她的解藥是莫少淵給的。
如果解藥是真的,那不管她跟莫少淵以前認識與否,都算是欠了那人一個巨大的人情。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不覺得自己可以大義凜然真的讓人去抓他。
無關其他,只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這種事,她做不來。
所以她並非有意欺瞞,只是不想小事化大。
“娘娘爲何要瞞着皇上?”
雲洛眸光凝了凝,竟沒有先問是什麼事,反倒是問了這麼個問題。
“因爲不想把事情鬧大。”夢言看着他的眼睛,如實相告。
“什麼事?”沉默片刻之後,雲洛這麼問了一句。
夢言的眼中頓時閃過一抹喜色,獻寶似的把東西拿出來舉到他面前,“幫我看看,這個是不是落花醉的解藥。”
雲洛一愣。
接過她遞來的東西,幸而那瓶子裏的藥不止一顆,他便隨意倒了一顆出來,放在眼前仔細看,又用手指將其捻開之後細聞了那味道。
雖然他的表情起伏總是很小,夢言還是從那細枝末節的變化中看出了他的驚訝。
“怎麼樣?”在他研究半響之後,夢言一臉期待得看着他。
“是落花醉的解藥。”雲洛眉宇漸松,雖然臉上還是淡淡的沒有半點表情,可是夢言明顯能感受到相處的這些日子,他已經不像最初那麼冷冰冰的難以接近了。
夢言這回終於愉悅地牽起嘴角,“謝謝你雲洛,你答應過替我保密的,可千萬別說漏嘴啊!那我就跟皇上說了,我的毒是你解的,好不好?”
笑靨如花。
雲洛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漆黑的墨瞳愈發沉遂,似笑非笑,“娘娘剛纔只說讓末將不要告訴皇上,可沒說要讓末將欺騙皇上。”
“什麼欺騙啊!”夢言不樂意聽到這個詞,“你別說的那麼難聽好不好?”
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既不想讓君墨影誤會,也不想讓莫少淵因此遭難,所以纔會矛盾地選擇這樣的做法。
鬱悶地把那小瓶裏的藥倒了一顆出來,直接不用水就嚥了下去,然後把那瓶往雲洛面前一擱,撇着嘴道:“這是你的封口費!你那兒肯定還沒有吧?不用謝,都送你了,好好研究。”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隱約中竟看到雲洛的嘴角微微一抽。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她熟悉男人的聲音:“研究什麼?”
夢言的心臟像是漏了一拍,一個激靈就蓋上了雲洛的藥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