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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2章 祭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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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山時,蔣秀一直在鬧騰,又哭又叫的,甚至試圖逃跑。

    可惜押着她的人是計奪計蓉,怎麼可能讓她給跑了。見她鬧得歡,計蓉就請示夜溫言,要不把她嘴堵上,要不乾脆打暈算了,實在太煩人了。

    夜溫言卻沒同意,她告訴同行衆人:“她願意喊就讓她喊吧,正好也讓我祖父聽聽是誰到了。我祖父過世半年多,我偶爾夢迴還能見到他,知他不甘心,不瞑目,便一直想着有朝一日定將罪魁禍首帶到他墳前祭拜。今日終於成行,便讓她多叫幾聲,讓我祖父知曉。”

    蔣秀一聽這話反倒不出聲兒了,雖然還是彆彆扭扭的,到底還是走得比之前順利。

    夜家人上山的並不多,只有十幾個,且全部是男丁。

    這也是夜溫言的意思,因爲她今日要做之事多有血腥,怕女人們見了過後會發夢。原本男丁也不想讓上來這麼多的,畢竟這是京城那一支夜姓人的事,平縣的人知道得太多也不好。

    但是夜逢說,祭墳是大事,總得多些人見證,不能悄摸摸就把這事兒給辦了。何況休蔣秀出門,平縣這邊也開了祠堂改了家譜,族中許多人都不明白這是爲何,今日也算一併有了個說法。同時他也請夜溫言放心,能上山的都是直系,絕不會把自家的事到處亂說。

    族長這樣說了,夜溫言也沒有什麼意見,這是她爲夜家做的最後一件大事,待這件事情處理完,便再不用分心,可以直接奔着最南邊,無岸海的方向去了。

    夜家祖墳修得很好,不但夜家自己修,朝廷每年也會撥銀子進行修繕。再加上平縣這邊風土人情都算實在,縣裏的百姓每到年節都會自發的上山祭奠夜氏先祖,感謝夜家這個百年旺族一直護佑着平縣這一方水土,讓他們過上一代比一代更好的日子。

    今早雖然雨下得小,但山路依然難走,夜溫言和師離淵二人術法有所恢復,比前幾日雨最大的時候要好上許多。他們卻還是沒使用術法,就一步一步走上山,走得兩腳泥濘。

    夜振威的墓不算最氣派的,畢竟有前輩們壓着,即使他爲國立功最多,修墳時也沒敢往大了修。夜景歸的墳就在他旁邊,墓碑上刻着孝子飛玉敬立的字樣。

    這是夜溫言以夜四小姐的身份第一次來到夜家祖墳,站在墳前,比起站在家中祠堂的靈位前,感受還是不一樣的。再伴着綿綿的小雨,倒也生出了幾許惆悵來。

    族長夜逢說:“當初入葬時,京中兩位少爺都在,但如今想想,那二少爺可能也是給你祖父添堵了,要不然也不能在立碑時碑突然就斷了。你現在看到的這座碑是後來又重新定的,去定的人留錯了字,只留了你大哥的名字,把那位二少爺和二老爺都給忘了。

    爲此我還訓斥了他一頓,想重新再打一座碑,可做墓碑的人說,再一再二不再三,打碑這種事也就兩次,不能再來第三回了,否則無論對死去還是活着的人都不好。

    我們一聽這個話就作了罷,沒有再動改碑的念頭。唉,也得虧沒改。”

    他一邊說着一邊上前用帶來的乾淨的布巾去擦拭墓碑,夜溫言見了便也要了一塊布巾上去一起擦。直到把夜老將軍的墓碑擦乾淨了,夜逢就說:“給你父親的也擦擦吧!”

    夜溫言往夜景歸那墓碑上瞅了一眼,雖然這些日子一直下雨,但還是能看出來那塊墓碑要比夜老將軍的乾淨一些,像是有人擦過。她這樣想着,也問了一句:“前些日子有人來?”

    夜逢一愣,隨即搖頭,“沒人來,要到七月十五纔是大忌。倒是你父親生忌那天,族裏人上來一回,擺了供品和香案,磕了頭。”

    夜溫言點點頭,沒再說什麼,也沒給夜景歸擦墓,只回身取香要敬夜老將軍。

    可惜這會兒雨下得又大了些,香才點着就被雨澆滅了。計蓉撐了傘到她身邊來,想讓她藉着傘先把香點上,但夜溫言卻搖搖頭說:“不點了,現在點着了,插到香爐裏也會再滅,總不能一直叫人站在這裏打傘。”話說到這,突然往蔣秀那看了一眼,然後一下就笑了,“我忘了,還真有人能站在這打傘,那便燃香吧!”

    她重新取了三柱香燃上,對着夜老將軍的墓碑拜了三下,然後將香插到香爐裏,再衝着蔣秀那邊招手:“親愛的祖母,您過來。”

    蔣秀一哆嗦,夜溫言又叫她祖母,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剛剛她隱約聽說打傘什麼的,難不成是要把她當丫鬟使,讓她給夜溫言撐傘?

    她非常不樂意,嘴裏嘟囔着:“不管我同你祖父如何,我都是你的親祖母,你讓長輩替你撐傘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這話師離淵就不愛聽了——“本尊未來妻子,北齊未來帝后,這天底下,她當不得誰爲她撐傘?”

    蔣秀心一哆嗦,再不敢說話了。

    計蓉將手裏的傘給她,她下意識地就往夜溫言跟前走,結果就聽夜溫言說:“叫你過來不是爲我撐傘,是爲我祖父撐傘。連日下雨,不能讓我祖父一直這麼淋着,你就站在這裏爲他撐傘吧,正好也擋一擋香爐裏的香別滅了。”

    說完這話,看了師離淵一眼。師離淵立即領會他媳婦兒的意思,術法一揮,蔣秀手裏的那把傘立即放大一倍,且材質似乎也有了變化,變得比油紙更堅韌一些,更不易散。而且蔣秀這個人也被施了術法,就像被定住了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夜老將軍的墓前,任憑其他人說什麼話她都沒有任何反應,就連眼睛都不眨。

    有人看得發愣,還以爲人猝死了,就上前去探她鼻息。一探發現還有氣兒,再推推,人卻還是一動不動,甚至都推不倒。

    他們覺得很奇怪,夜溫言就說:“沒什麼好奇怪的,是帝尊大人施了定身的術法,能讓她保持一動不動的姿勢站在這裏,一直爲我祖父撐傘。其實按理說她應該在墳前跪着謝罪的,但這不是下雨麼,我覺得還是撐着香比較好,至少我們今日上香就不必擔心香滅。”

    說完又問師離淵:“這定身的術法能堅持多久?”

    師離淵說:“九九八十一天。”

    “夠了。”她微垂了下頭,“也不用太久,我祖父也煩她,就八十一天吧!”

    有人問了一句:“那八十一天之後呢?把她放了?”

    封昭蓮這時把話接了過來:“放?人在外頭站八十一天,你以爲她還能活?定身術一解,她自然而然就得死,到時候你們派人上來收個屍就行了。”

    人們看向夜溫言,見夜溫言點頭,便了然。

    夜家人一個接一個地上香,上完香之後,範平顯終於被拉上前來。

    計奪一腳踹到他腿上,人撲通一聲跪到墓前,嚇得哆哆嗦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夜溫言上前一步,對着墓碑道:“祖父,我把這人帶到這裏來,一會兒砍了他的頭,用他的血祭你亡靈,之後關於夜家的前塵舊事,就算是都結束了。我自認爲對得起夜家,剩下的路就得他們自己來走。或許還有一些事情是沒有做完的,但那些事也不該再擾您清靜,我就不和您說了。祖父,兒孫自有兒孫福,您從前心裏有恨,活得窩囊,但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希望您也能解開心結,別再念念不忘。”

    她又往前邁了半步,聲音壓低了許多,在雨聲中,也就只有她一人聽得清楚。

    她說:“我叫您一聲祖父,而不是夜老將軍,也不知道您願不願意認我這個孫女。有個事和您說一聲,您最疼愛的四孫女,她已經活回來了,希望這對您來說也是個安慰。”

    她說完,步步後退,一直退到師離淵身邊。然後問族長夜逢:“你們要動手嗎?”

    夜逢一愣,隨即明白夜溫言的意思,是在問他要不要夜家的人親自動手。

    可他看看夜家人,一個個低着頭,想來是這種事都不太敢。於是就跟夜溫言說:“如果四姑娘身邊有能人,就請代勞吧!咱們都是平常百姓,這輩子最大的殺生就是宰幾隻雞,殺人這種事真是做不來,即使是仇人,也是不敢下手的。”

    夜溫言點點頭,然後吩咐計奪:“你來!”

    計奪領命之後二話不說,長劍一抽,照着範平顯的脖子就抹了過去。

    他這一劍抹得十分有算計,噴出來的血正好噴到夜老將軍的墓碑上。所謂祭墳,這就算是圓圓滿滿的完成了。

    範平顯到最後都沒喊出一句救命,也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覺得就算喊了也沒有用。

    人們倒是看到站着撐傘的蔣秀掉了兩行眼淚,便有人氣不過,問了句:“老爺子死的時候,你哭了沒?”

    夜溫言回想從前記憶,也想不起來這老太太哭是沒哭。似乎也嚎過幾聲,流沒流眼淚就不知道了。不過那都不重要了,過去的事,過去的人,都已經不重要了。

    範平顯死了,蔣秀的命也就只剩下八十一天,還是一動不動的八十一天。等到她也死了,上一輩子的恩怨就徹底結束,她當初答應夜四小姐的事,也就全部都做完了。

    這具身體雖然早就回暖,但是對於她來說,到這一刻,肩上扛着的夜家的擔子,纔算是真正的卸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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