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強效,但乍醒的時候會有副作用,腦袋裏就像有很多小蟲在爬。
一段時間內,我能感覺到冷風吹臉,卻不願睜開雙眼,被子往上一拽,把腦袋也縮進溫暖的巢穴,繼續回味之前的那種輕盈。
可我剛蜷縮好睡眠姿態,一個微弱的信號出現在腦海,寒意猛地從心裏炸開了。
昨晚不是在黑靈潭嗎
被子這麼沉,還有股濃烈的84消毒液味道,難道惡少把那個殘疾鳥人灌多了,我回到旅店了
想到此處,我忙撩開被子。
竭力支起千斤重的眼皮,我頓時倒吸了一大口冷氣。
身邊空氣比較潮溼,視力可見之處,繚繞着一層淡淡的薄霧,如入仙境。
我還在巨石上,落眼便是各種睡姿的空酒,零星可見被啃乾淨的小骨頭,輪椅也在,那條漆黑的傢伙在上面橫放着,但那兩隻“鳥”都沒在。
惡少躺在我身邊,上半身,下邊騎着兩條棉被,乍一看以爲是日本清晨的大街上。
聽他還在打呼嚕,我稍鬆了一口氣,咬着牙根鑽出被窩。
寒意馬上使我打了個冷戰,我哆裏哆嗦地走過去,推了推他,問他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翻了個身,熟練得用手去拽騎着的被子,迷迷糊糊地嘟噥:“別煩我我的被子病了,我要照顧它。”
他如樹懶一樣的神和態,昨晚至少二斤以上。但大鳥不在,他是個殘疾人,肯定走不了,要走也是漂走了。
難道惡少發狠,把他給殺了
地上有血跡,可那些黑污應該是小骨頭的主人留下的。
被褥哪來的
我越看越糊塗。必須得叫醒惡少了。
思考到巨石下弄潭水有些費勁,又趕上我小腹有些脹痛,就直接拉開了褲子拉鍊。
在我一口氣沒舒完的時候,他突然打了一個激靈,猛地竄了起來,神經兮兮地問我怎麼了。
我正在做收尾工作,被抓個現行,沒回答他,也實在沒法回答他。
他自然發現了我收腰的姿勢,煩膩地抹了把臉上的尿液,正當我以爲他會破口大罵的時候,他卻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慌忙四下張望了一下,而後五官越來越緊,咬牙切齒地說:“咱倆是黑鍋專業戶啊”
聽了這話,我心頭一震,鳥人應該是自己走的。剛要和惡少確認,他蹦跳地去撿地上的酒子,並朝我吼:“還愣着趕緊收拾啊”
一看他去見酒,我起初還以爲他是瘋了,或是乍醒看花眼了,把酒當做狗腿了。但他見我沒動,隨手一指潭面方向,示意我自己去尋找恐怖的源泉。
我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馬上就看傻了,不由的就哆嗦了起來。
一怔後,我猛地意識到,他不是要撿酒,而是要抹去上面的指紋。
昨晚的鳥人被翼服全部覆蓋,手上也如同帶着副膠皮手套,根本沒留下作案證據。
我們可是赤手,摸過的地方都有指紋留下的,若是被人發現,這黑鍋真的背定了。
分析清此刻窘況,嚇得我又打了一個冷戰,慌忙跟着他滿地劃拉。
魂不附體忙活了得有半個小時,所有東西才被我們聚到一起。
惡少從未如此細心,他小心翼翼擦拭了一遍酒,留下幾塊布條,我們將剩下的幾酒倒在了被褥上點燃,待火焰爆燃後,又把東西逐一放上去燒。
他用布條墊着,把輪椅也扔到了火堆上,扭頭問我:“被褥是療養院的,輪椅也是吧”
我早就查看過了,輪椅上有編號c007,明顯是療養院c區的,與被褥的編號一致。“除了這把槍、酒、還有那個屍體,剩餘都是療養院c區的。只是我不知道這編號代表什麼,估計應該是一個屋子,或是一個患者專用的。”
他皺眉控制着火勢,開始講解他的燒火棍:“這槍線條流暢,跟電視裏的一樣,應該是三八大蓋。雖然上油了,可腐蝕嚴重,連槍托都已經開裂了,估計是抗戰時期的。有點收藏價值。國內禁槍,市面上根本找不到。”
“他怎麼搞到的呢”
“鬼知道你看看,總共六條褥子、四條被子、一箱酒、一條槍,他怎麼弄上的巨石呢我腦袋都裂了。不過,咱還是先別研究這些小事了。”他把槍也扔進了火堆,朝屍體拱嘴,“這個怎麼解決”
屍體沒在我們所處的巨石上,它遠離我們50米左右,在潭水中一塊寫字檯大小的石頭上吊着。因爲一半在水裏,能看到的身上光溜溜的,要不仔細看,彷彿是游泳遊累了,趴在石頭上歇着呢。但屍體如水草一樣的漂動着,明顯已經死了很久。還有就是他後背有紋身,遠看過去,分明就是隻大眼。這眼很是抽象,可乍一看,和我原來那個眼球非常相像。
我先嘆了口氣,慶幸地說:“幸虧昨晚你沒跟他叫板,不然”
“屁話”惡少撇嘴表示不滿,“我玩古董的能跟你一樣嘛我師父早就教過我,眼睛不能盯着一處看,無論別人怎麼吸引你的注意力,都要將一切都仔細看看,再下結論。當時咱倆走上來,其實我也被他那種坐懷不亂的氣勢給嚇傻了,但習慣是改不了的,我只瞥了一眼,就看到這屍體了。只是天色昏暗,我不敢確定,又害怕自己說錯話,一直咬着舌尖來着。”
“合着你早看見了。”
“你以爲呢”他突然想起什麼,就沒給我自卑的機會,“眼球怎麼跑他那去了。”
“估計打那烏鴉時候掏錯了。”我馬上掏出了口袋裏的鵝卵石。
他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我估計他就是衝眼球來的,不過還好,眼球到手,並沒要咱倆的命。這就是道行搶了你不說,搶完還請你喝酒,怕你着涼,還給你裏三層外三層的捂上。沒得說了。我師父應該不是他殺的,這人脾氣挺好的。”
聽了這解釋,不管心裏多憋屈,我還是佩服地說:“你別誇他了,你也夠可以的,都看到屍體了還敢跟他喝酒”
“動手必死,還能怎麼着死也不當餓死鬼”他嘆了口氣,神情低落地說,“從看到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裏,那眼神比劊子手還要淡定、凌厲。況且咱倆也被他給誤導了,他那樣喝酒不是不會喝,而是不會醉。”
“不會醉”我有些不敢相信,一整箱白酒,我只喝了一,你倆幾乎就算沒剩下,怎麼可能沒醉呢如果沒醉的話,他會就這樣走了
惡少彷彿也記得不太清了,回憶着說:“他根本不是在喝酒,就跟喝水一樣,我只記着我躺下的時候,他還喝着呢,那個仰脖的姿勢一直沒變,眼神也還是那麼陰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