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熟睡的司姜翻了個身,鼻端傳來陣陣的脂粉氣以及酒香,她猛的驚醒過來。
黑暗中赫連瑾如同被人定了身一般直挺挺的站在她的牀邊,滿身的酒氣。
“赫連瑾”
她直以爲自己看錯了,伸手去摸的同時眼前的赫連瑾如同青煙般扭曲着消失不見。
“啊”她驚叫着坐起身,這才發覺自己早已一身的冷汗,“原來是夢中夢。”
她歷來嫌少做夢,夢了便是有說道的。
這個夢同赫連瑾有關,如此虛無縹緲,難不成近來他會有難。
“主上是您醒了麼,可是做了噩夢。”外間傳來竹影的聲音在這固若金湯的燕王府中這兩人亦是害怕她出任何的危險,夜夜留一人在她廊下值夜。
“現在是何時。”
“剛過了四更天,主上不妨再小憩片刻。”
司姜擦了擦頭上的汗珠,長吐出一口氣,眼看着外間的天便要亮了,這個時辰在睡怕是睡不下的。
“你去取我的披風來,我想看看書。”
“是。”
自太行山上下來之前,大師父曾單獨交與她一冊書,囑咐她閒來無事之時可以多讀,可來了京都後便沒多餘的時間,連帶着那本書也只是讀了兩頁便被她扔在了一旁。
竹影點亮了燈盞,取過披風細細的爲她披在身上。
“您近些日子都未休息好,切莫累壞了身子。”
“無妨。”她杵着頭看着那本每頁上唯有一個字的書,每頁書上的字皆不同,可卻也不能連在一同。
這本一字書之所以被她扔在一旁便也是這個原因,無論怎樣翻來翻去皆是些前言不搭後語的獨字,根本不足爲讀。
大師父歷來不做這樣無趣無用之事,一字書自是她參破不透罷了。
外間小院的入口處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她現在所住的這間屋子本是赫連瑾的房間,自她鳩佔鵲巢後赫連瑾便搬到了一旁的書房中去住。
兩間屋子同在同一個院中,但她能見到他的時日卻不算多。
也自那夜之後她便再也未見過他。
見司姜擡頭看向窗外,竹影點了點頭率先出得屋外。司姜滾了身下的輪椅跟在她的後面。
這間院子平日裏旁人是不會進的,即便是進來亦不會這般吵吵嚷嚷,如此唯能說明一件事,回來的赫連瑾。
外間熙熙攘攘的聲音愈發的大。
滾着輪椅的司姜輪椅還未滾到門口,竹影已一腳踏進門內,面上盡是難言之隱的表情。
“外面怎的了”
“無事,主上您還是歇歇,是風聲罷了。”
騙她。
明晃晃的騙她。
竹影沉着氣別過臉,外間似有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竹影驚的緊忙開口試圖混淆過去,“主上我想起來,三師父走之前交代屬下,他過不得兩日便回來。”
岔開話題。
只可惜她的功力還弱了些。
司姜盯着她的雙眸,直到竹影再也頂不住的自門前挪開看着她自己打開房門出去。
“主上,您”
竹影追出去之時,司姜早已到了院中。
魚肚白的院子裏點着幾盞昏暗的燈火,這些燈火足夠照亮院子裏摟摟抱抱的兩人。
微涼的空氣抵擋不住沖天的酒氣。
院子裏的兩人儼然沒想到這個時辰還會有人在院中,皆是愣住。
女子攏了攏已滑到了臂彎上的薄紗外袍,即便如此也遮不住內裏的大好春光,只不過女子此刻架着赫連瑾,這院子裏所有的酒氣的核心亦是赫連瑾。
“原是金屋藏嬌,難怪不許我入府來,不過可惜是個殘廢。”
聽女人的口氣她似乎很早便同赫連瑾相識,不僅如此還似認識她的模樣。
“你是何人。”她的語氣盡量壓的極其平靜。
“連我都未聽過,果真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想知我是何人你便不妨到煙柳花巷去打聽一二。”
如此說來她知曉她是何人了。
“哦,原來如此。”她看着這位看起來並不似庸脂俗粉的女子,薄脣輕輕張合,“手段確是不錯,只可惜用錯了人。”
女子有些惱了,“你是何意,怎的便許殿下是你一人的,便不能是我的了,你同我還不是一般貨”
女子的話還未說完,忽的改了口,“我不在這裏同你一般見識,我還要去陪着殿下。”
“慢走不送。”司姜的脣邊揚起笑容,淺淺的梨渦讓人猜不出她的思緒。
女子禁了聲,架着赫連瑾進了書房。
竹影小心翼翼的上前,手搭在輪椅上,沉悶的氣氛壓的人透不過氣,她忽而憤慨的垂着輪椅的把手,驚得司姜險些跳起來。
“這般三心二意的男子不要也罷,這世上的男子千千萬,便唯有一個燕王殿下能配得上主上了麼我看那季公子便比着燕王好上十倍百倍。”
“竹影。”
竹影忽的收了音,“屬下不該說這麼多的,只是屬下覺得多有不值罷了。”
“我無妨。”
“主上,您不必硬撐着,你若心中難受便可同我們這些人說說。”
真是個傻丫頭。
司姜抻了個懶腰,打起了哈欠,“我無妨,我近來想聽些曲,你便去叫個戲班子來吧。”
“是。”儘管疑惑,竹影依舊照辦。
她才離開小院,身後的梧桐樹上古雅一躍而下,穩穩的落在司姜的身後。
“二師父,您來了。”
現下即便不回頭,她亦是聽的出來他的動作以及內息,而這些皆是在用過古淸的藥之後發生之事。
她的內力比之之前強了許多。
“你已知曉了。”
看着書房緊閉的房門以及亮起的燈,司姜重重的點着頭。
“你若做出任何決定,爲師皆是支持你。”古雅輕握起了拳頭,“赫連一家皆是一般模樣,你大師父亦有看走眼之時。”
大師父看走眼了麼。
大師父歷來能掐會算又怎會看走眼了。
書房裏燭蠟熄滅下來。
“我的事還是交由我自己來即可,總不能樁樁件件皆勞煩幾位師父。”
古雅的手放在她的頭頂輕輕撫摸着她柔軟的發,“無論何時,師父們皆會護着你,你的決定便是爲師的決定。”
“多謝二師父,有您的話在我便可放開手腳。”
放開手腳的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