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司姜自己也沒想到,自那夜之後再見赫連瑾居然是在刑部的天牢之中,簡直頗有些鬧着玩的意思。
刑部的天牢一早便將所有的無關人等全部清空,諾大的天牢只關押了一個犯人。
獄卒在前面帶路,打開了一道又一道的牢門,一直帶着三人走到了最裏間的牢房,不同於別的牢房,這間牢房是用特質的鐵門鎖住的,就連鎖的模樣和規格都照比之前牢房中的嚴密了許多。
獄卒看了赫連瑾一眼,見他點頭他纔打開牢門。
牢門打開的一瞬間,血腥氣夾雜着悶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司姜禁不住捂住口鼻,晉王妃則直接劇烈的咳嗽起來。
“你下去吧。”赫連瑾擺擺手示意他退下,又壓低了聲音開口,“裏面的情形還請弟妹做好心裏準備。”
晉王妃張張口想說些什麼,到最後又不知說什麼好住了口,司姜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肩頭。
赫連瑾並沒有跟着兩人入內,而是留在了牢房外面等着兩人。
一踏入這間牢房的門檻,一地的血液狼藉呈現在眼前,這間偌大的屋子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刑具,單是刑具上的血跡看在眼中便觸目驚心。
在這間屋子的最裏間是一間幾尺見方的牢房,狹窄到躺不下坐不下,只能半彎着膝蓋站在裏間。
再看見那間牢房中的假晉王時,眼淚頓時涌出了眼眶。
“夫君。”她的嘴脣翁動,半晌才發出聲音,腳步虛浮着走向那間牢房,這間屋內所有的血腥氣的來源。
她的手抓在牢門上,握了滿手的血跡,晉王妃低頭看着掌心中仍舊鮮紅的血跡,渾身是抑制不住的顫抖。
她猛的擡起頭,撲在了牢門上,胳膊穿過欄杆間的空隙輕鬆的觸碰到他的手掌,“夫君,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牢房中的人似乎感覺不到來人,仍舊緊閉着雙眸,呈現詭異的姿勢站立在牢房之中。
“夫君,你應應我,我是萼兒,你的萼兒呀,你應應我,我答應了你的,會再來看你,你看看我,我是萼兒。”
假晉王仍舊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任憑來人怎樣呼喚,任憑來人怎樣晃動着他的身子。
“來來人,救,救他”
恐懼徹徹底底籠上晉王妃的心頭,難以抑制的揪住她的心臟,壓迫的她心痛欲碎,開始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一隻手緊緊的揪住心口的位置,另一隻手始終抓着他滿是血污的手不放。
“王妃,你怎麼樣。”司姜第一時間衝上前來,看着晉王妃蒼白的臉色,以及逐漸泛青紫的嘴脣立即意識到不對,“對不起王妃,我得帶你離開這裏。”
“不”她張大着嘴試圖呼吸着空氣,可都頭來所有的聲音都伴着張大的嘴嚥進了腹中,“他救”
皺緊的眉頭顯示着她此刻的難受,即使如此,視線始終不離牢房中的那人,攥住他的手的手愈發的收緊。
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想着旁人,司姜皺眉看了眼假晉王,卻見他的睫毛濡溼,喉結略微滾動。
“救”
她在心底嘆出一口氣,手刀落下砍昏了晉王妃,那隻握住假晉王的手仍舊死死的攥着。
司姜扛着她起身,背對着牢房,“我替王妃多謝你。”
身後的牢房中似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沒人駐足回頭,直到走到外間的鐵門,空氣中似乎傳來似有若無的聲音。
“照顧好她。”
司姜頓住腳步,側頭看向被自己打昏過去的晉王妃,喃喃自語,“自然。”
刑部後堂的休息間內,空氣中瀰漫着凝重的氣息。
在確認晉王妃無誤後,司姜喂她服下一顆定心丸才自內間出來,赫連瑾負手站在門邊,背影欣長。
“殿下,王妃無事了。”
他未出聲只是點着頭,夏日中被微風吹落的花瓣飄飄揚揚吹進屋內,帶進一陣馨香,落上在他的肩頭。
赫連瑾不說話,她反而不知說些什麼好,之前那些爲了再見他時演練好的拒絕和義正言辭的話現在看起來不免有些多餘。
“今日辛苦你了。”正當她想着如何搭話時,赫連瑾驟然回過頭來,眼中不似平日裏的冰冷,竟有絲絲柔和的味道。
“分內之事,況且晉王妃是我的朋友。”司姜禁不住打了個哆嗦,這樣的赫連瑾讓人不適應。
他故作不經意的上前來,“司姜,我們能談談麼”
“談什麼”
他這幅正經的不正經的樣子,讓她的腦海中瞬間浮現起那日夜裏的吻,臉頰不受控制的燒紅起來,就連心臟也跟着不自然的跳動,本能告訴她逃,身體也是如此反應的。
可赫連瑾哪裏肯給她逃走的機會,“自然是你我之間的事。”
“我們,我們還有什麼事,難道殿下後悔不想要我這個謀士了。”
他搖着頭,逼近。
她有些神色不自然的四下看着,“既然是這樣那就太好了,看來殿下對我這個謀士還是滿意的。”
“自然,你該有信心。”
她只覺得他話中有話,心也跟着不安分起來,雖然信心這個東西她從來都不缺,但面對赫連瑾之時總是會沒來由的沒他壓制。
“是。”
內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司姜緊忙轉移了視線,在赫連瑾將自己堵的無路可逃之前,鑽出了他的圍堵圈,鑽進了內室的門。
“晉王妃似乎行了,殿下,我過去瞧瞧。”
赫連瑾跟着頗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司姜身後入了內室,房間中清新的空氣是牢房中所不能及的。
此刻晉王妃正被司姜扶着起身,形容雖憔悴但仍舊是往日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燕王殿下。”她的聲音極微弱,微弱到險些聽不清楚。
司姜看了眼赫連瑾,見赫連瑾點了點頭。
“王妃有話直說。”
“我懇求殿下能給他一個體面,能給他留一副全屍。”她拂開司姜的手便要跪謝。
可終究是身子虛弱,竟連司姜的手也扶不開,赫連瑾沉默着不說話。
司姜抿嘴,試圖用最平和的語氣同她說話,“此事不是殿下能左右的,陛下已下了明旨昭告天下此事”並判處五馬分屍之刑。
全屍定是不可能的。
晉王妃沉默,“那也好,那也好,這都是他的業障,罷了,罷了。”
“王妃。”赫連瑾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本王可以答應你,不會讓他感覺痛苦。”
“多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