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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小刑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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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七娘睜眼,一個高高瘦瘦、皮膚比以往還要白皙的戚籠就坐在窗前,手上還剝着一個桔子。

    “你、你怎會在這裏!”

    段七娘感覺頭有些暈,眼也有些花。

    “七姑娘,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呢。”

    戚籠表情溫和,聲音像是有回聲,一會兒大,一會兒小。

    段七娘突然打了一個機靈,連忙抓住戚籠的手:“你現在不能回去,外面的兵油子在到處抓人,抓了就充壯丁,我爺爺、爺爺他強出頭——”

    戚籠眼神中多了一絲混茫與威嚴,段七娘眼一花,很多畫面紛至沓來。

    燃燒的火池,扭曲的身影,一道陰陽怪氣的腔調。

    “不就是個打鐵鋪子,吹的那麼玄虛,呵呵,連口小刑劍都造不出來,我可是把《越王鑄劍譜》中的古方都給帶來了,造不成,我得治你們的罪!”

    打鐵聲、斷裂的胳膊、‘滋拉拉’煮着血水的鐵爐子。

    “血煉道器,可不正需要血麼,下一個誰來?”

    “我來!”段大師的嗓門依舊響如銅鑼,只是多了一絲嚴肅。

    一道扭曲的身影擋在段大師身前,聲音很熟悉,是趙黑!

    “呵呵,段大師是我黑山城中的礦冶主事,七大都督府的檔案上都有增補官秩,羊校尉不會是連公城命官都想強行徵召吧?”

    一個持彎刀的幻影和趙老管家對立,雙方氣機瘋狂交鋒。

    那口彎刀上似乎掛着一顆血色狼頭。

    “那自然不是,只是若是這位連一口劍都鑄不好,我看也是名不副實,這類官員還是趁早革職的爲好”

    “老哥別信他,鑄劍是陷阱,劍胚根本沒有洗練,是……”

    一顆腦袋被彎刀摘了下來,隨後丟入了火爐中,是死不瞑目的老鄧頭。

    “鄧叔!”

    段七娘紅眼大叫,撲了上去,隨後被守衛壓倒。

    她睜眼,看到的依舊是戚籠,以及他手上剝的桔子。

    “這、這——我是在做夢?”

    “沒事,沒事,老爺子既然只是被抓,那我來想法子。”

    戚籠把橘子剝好,放在牀頭,溫聲道:“記得喫。”

    段七娘愣了一下,猛的抓住了他的手,心口狂跳:“如果你真是戚師傅,去我三爺爺四月初一必去的地方,把東西挖出來,去、去求李總管,讓他救我三爺爺、快,一定要——”

    說這話時,戚籠明顯感受到,她眼神一暗。

    “你臉怎麼了?”戚籠岔開話題,盯向對方肩上的大面積青腫。

    “七娘,七娘,你沒事吧?”

    油燈散出的光芒照在段七娘臉上,一個相好的府上女工摸了摸她的臉。

    “全是汗,渾身發抖,嘴裏還嘀嘀咕咕的,夢囈了吧,也就一處針腳的事,老虔婆狐假虎威,如果你爺爺還在,她敢——算了,不說了,早點睡,明天還有好多活要幹呢。”

    一陣窸窸窣窣聲,同寢的女僕又爬到牀上。

    一房八女,空氣沉悶中還有種奇特的臭味,自從她以小河針法編織出一面錦繡鳳凰交頸圖,成了府上高級女紅後,有多久沒受過這種待遇了?

    不過她的確有跟戚師傅透露過,她的針法被大夫人誇獎一事,戚師傅知道自己在李府做女紅。

    李府織女,黑山城女眷最好的去處之一,待遇好,能學手藝,還能補貼家用。

    “只是夢麼……”

    段七娘低頭,看到了枕頭旁剝好的橘子。

    院子中,腳步聲急促響起。

    ‘嘭——’

    大門被猛的推開,兩盞油燈的昏暗燈光下,趙老管家一臉陰沉的走了進來,盯向戚籠,而戚籠被驚醒,起身,一臉茫然。

    溝壑縱橫的老臉擠出一絲笑容。

    “小老兒看你有無睡好。”

    戚籠懵了下,才拘謹道:“謝謝趙管家關心。”

    “呵呵,那你好好睡,有問題喚家丁便是。”

    趙管家走後,戚籠把臉埋在被子中。

    “秋風未到蟬先覺,殺機一現、銀針落地,凡所遇,必有所感,這老傢伙是個麻煩。”

    ……

    火工道人好歹能把飛劍當暗器使,風水道人在尋常狀態下沒有半點護身手段,但當撞上風水局時,便有種種鬼神莫測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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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虞道人便是這般,尋常狀態下,殺雞都難,地氣狂涌時,卻能做陣斬龍。

    戚籠被一部分龍煞附體,天然與風水變化產生了一定的聯繫,雖然不像是龍脈那般恐怖,可以批量製造天災;但在小範圍內也是可以製造風水幻象的。

    就像是當初虞道人指點自己一般,如今他也能稍稍‘指點’段七娘。

    並在段七娘的記憶中,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東西。

    ‘血煉道器,人試刀,看來老爺子是遭了薛保侯的算計,邊鎮三徵,想把老爺子這制刀大匠也給搶過去麼,關外兇險,老爺子這麼大年紀,熬的過幾次春秋。’

    戚籠皺眉沉思,以前徵糧雖兇,但一向是徵糧不徵人,現在規矩改了麼,是大都督府改的規矩,還是外放邊將私自變法,這其中可有好多門道,需細細揣摩。

    若只是殺人,以戚籠的本事,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能在黑山城大鬧一場。

    然而現在是救人,而且是要在邊軍眼皮底下救人,這就要細細考量一番,如何救,怎麼處理事後,一旦事發,又該怎樣。

    武行都講究養十年、煉十年,放出去才能做狀元才。

    沒耐性的人可做不成事。

    “破局在劍,小刑劍!”

    做爲刀匠行年輕匠師中的佼佼者,戚籠對劍並不陌生,雖然相較於做爲軍械的刀具來說,劍的出貨量並不多,少數幾口也都是武道高手的定製品,而且說實話,戚籠並不喜歡劍,也很少接鑄劍的活兒。

    ‘劍,檢也,所以防檢非常也。’

    做爲打小在刀口上掙飯喫的匪類,他不需要防範非常的衛體武器,他本人就是非常。

    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道器源流不可考,但根據古籍記載,十有八九應該是劍器。

    確切的說,是劍中的靈性。

    道器做爲介乎於普通兵刃和法器的一種存在,它既有上等兵刃的韌性鋒銳,也有法器破邪、去祟、起火等諸般法術的特性,更無需道家識神、佛家念頭操控。

    源頭便在於古代鑄劍師以鮮血祭祀、活人性命,甚至是自家性命鑄劍,人與劍合,使劍啓靈的手段。

    所以鑄造道器是極危險的,首先要火工道人以丹汞手段調製‘煉劍水’,確保符水與煉劍材質無排斥,然後匠人試劍,劍器百不存一,最後找出行之有效、可供量產的法子,這纔算是道器有成,任何一個環節出差漏,意味着前面無數次推算失敗。

    而且道器一旦鍛造失敗,便會產生各種危險反應。

    戚籠曾親眼見過一位老匠人因爲失誤,被刀身噴出綠霧燒遍全身,水不能滅,硬生生燒死當場。

    所以一位鑄器經驗豐富的大師價值千金。

    老爺子鑄器三十年,開發出的道器也只有四種,碧煉刀、斬蛇劍、割肉斬馬刀、鴉九槍。

    除了碧煉刀,均帶有術法效果。

    若只是試劍,以老爺子的水準,未必能一次鑄成,但不大可能受傷;而在段七娘的記憶中,老爺子試劍時,火爐爆裂,黑火肆虐,火焰中透着一股讓人暈厥的惡臭。

    所以說是煉劍水的問題麼,《越王鑄劍譜》記載的,到底是哪一種小刑劍,或者說,是小刑劍中的哪一口?

    ……

    風平浪靜數日,任憑黑山城中風暴肆虐,戚籠在李府中安然度日,至少是在表面上的安然度日。

    但在暗中,他收集了大量的情報。

    除了趙官家、白夫人閨房的風水鎮眼、總管閉關的鎮龍殿等少數人或物,整個李府任他馳騁。

    也許大人物守口如瓶,但小人物的隻言片語中,總能拼湊出一部分真相。

    比如,伏龍總管李伏威與那位薛保侯將軍在方一入城時便起了衝突,雙方大戰一場,轟碎了半面城牆,甕城城頭的炮都被砸斷了,李伏威敗,至今仍閉關中。

    再比如,當初城門口被抓的那位宮內人名爲那日·喜,是蜘蛛貴族某一脈的直系血脈,原本被抓後是要問斬的;結果前來求情保命的幾乎要踏碎李府門檻,最後經過一番大出血,那位宮內人被壓在城中一處監獄裏。

    還有,白夫人本家人數衆多,勢力龐大,是當地的門閥大家,壟斷了寧海府八成的綢緞生意,也正是因此,必須要保證水路暢通,黑山城緊靠白江,必須要有猛虎坐鎮,這纔將白府的二小姐嫁給李伏威這個地方豪強。

    如今薛保侯掌管了黑山城,大掠錢財,橫行霸道,百無禁忌;據說連黑山城主都被他監禁,如今能與之對抗的,反倒是衆人過去畏如鬼神的李饕餮,不得不說這是一件諷刺事。

    戚籠漸漸有了一道思路。

    你抓人,我便救人。

    先打你一巴掌,把水弄渾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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