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芳應命。
她連忙吩咐人,在不驚動唐婉一家人的情況下,將黃姐帶到這裏來。
陳芳從來沒有如此渴望地執行過陳陽的命令。
黃姐的所作所爲,比起殘忍更殘忍。
她那是在絕望的人心上,悄無聲息地埋下種子,然後引爆,最後讓人死就死了,臨死依然在感恩她。
玩弄人心,殺人無形!
這就是死亡誘導師。
陳芳安排好了後,陳陽他們三人就在靜靜地喝茶,等着人被帶到。
黃姐的恐怖,在操控人心的能力上,卻不是行動能力上。
她沒可能躲過定向的抓捕。
若不是爲了避過蘇紅玉、唐婉等人的耳目,抓她如抓一隻雞。
陳陽全無擔心,反倒是輕笑出聲:“你們說,如果我們沒能發現她的存在,她最後能誘導誰去自殺?”
“蘇紅玉嗎?”
陳陽笑得開懷,好像想到了什麼無比好笑的事情一樣。
他很是好奇。
以蘇紅玉的性格,到底黃姐能不能誘導得了她?
黃姐的目標,明顯就是蘇紅玉。
她跟陳陽、跟唐婉、唐嬌,接觸都太少了,不足以讓她下手。
再好的手段,再強的誘導,終究還是以天長日久相處爲基礎的。
黃姐估計是想從蘇紅玉身上打開缺口,一步步誘導着整個家庭分崩離析,一個個死亡。
陳芳聽着陳陽的話,面上不由得露出古怪之色。
她與茫然不知所指的徐青不同,陳芳可是長期呆在陳陽身邊,太知道蘇紅玉是一個什麼貨色了。
這樣的人,會被誘導自殺?
陳芳不太相信。
陳陽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我也不相信。”
“我想,在真正接觸了蘇紅玉後,黃姐肯定很鬱悶吧。”
“好好的一隻老鼠,偏偏遇上了奇葩烏龜,無從下手。”
“哈哈哈~~”
陳陽明明在笑,卻沒有多少暖意,反而有一股冰冷的味道,始終在瀰漫。
笑聲止。
他看着陳芳道:“你剛剛說的故事,很感人。”
陳芳一頭霧水。
她剛說啥了?
陳陽接着說道:“那個請了黃姐去對付死了老公和兒子女人的親戚,太感人了,送他下去跟一家人團聚吧。”
“別太便宜他,我要他先經歷破產,蠅營狗苟得來的東西竹籃打水一場空,再送他下去贖罪。”
陳芳恍然,知道陳陽是爲那個被黃姐誘導自殺的女人不平,想要替她伸張一下。
雖然於事無補,但遲來的正義,總比缺席要來得好。
“好!”
陳芳重重地點頭。
這件事情,她很願意去執行。
半個小時左右過去,一輛商務車在茶座邊上停下來,黃姐一臉無辜,滿面慌張地被押到了陳陽的面前。
“先生救我。”
黃姐驚慌大呼,看到陳陽如見救星:“求求你了先生,跟他們說說,抓錯人了,我就是一個保姆……”
陳陽冷冷出聲打斷:“殺生保姆嗎?”
“或者應該叫你,死亡誘導師。”
他懶得看黃姐繼續演戲,直接掀開了底牌。
黃姐一愣。
她老實巴交的臉上,驚慌恐懼之色一點點褪去,代之的是漠然與平靜。
“看來你們都知道了。”
黃姐淡淡地道:“那我沒什麼好說的了。”
她微微掙了下,陳陽示意了一眼,黑衣人放開了她的胳膊。
黃姐施施然地走到茶桌邊上,禮貌地請示了下,再坐了下來。
她端起保險推銷員周楚之前用過的杯子,不當自己外人地倒了茶,還順手摸了陳陽的煙,點上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滿臉陶醉模樣。
黃姐這個時候的模樣,與她平時謹小慎微,憨厚老實截然相反,反而帶出了一種豁達與超脫感覺。
陳陽饒有興致地看着這一幕,隱約能從黃姐此刻風采上,看出那些人爲什麼會信她。
“你們是不是很看不起我?仇恨我?”
黃姐吐出一口煙,帶着一股神職人員般的超然語氣道:“那是你們不懂的。”
“世間皆苦,人若老病孤殘,更是苦上加苦。”
“那麼苦,不如解脫。”
“我從來沒有勉強過任何一個人。
你看,他們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全都在感謝我的開導。”
黃姐雙手按在茶桌上,微微俯身,形成一種壓迫感,認真地道:“我做的有什麼錯?”
“只要自身無縫,不苦,不想死,就不會死。”
“我只是開導開導他們而已。”
陳陽哂然一笑,卻沒有辯駁什麼,而是反問道:“蘇紅玉嗎?”
黃姐臉上神情一滯,跟便祕一樣。
蘇紅玉是她殺手生涯遇到的唯一一個奇葩。
真是奇葩到了一定地步。
全身都是窟窿眼兒,以至於渾然一體,竟然無縫。
黃姐努力了好久,最大的成果竟然是讓蘇紅玉戒了打麻將。
有那麼一瞬間,黃姐感覺自己簡直是聖人,完全忘了本來是想做什麼來的。
其實今天陳陽要是不讓人將黃姐帶過來,最多明天后天,她就會自己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紅玉這個人,她自認搞不定,認慫了。
“可惜,就差兩天了。”
黃姐嘆了口氣,搖頭苦笑。
陳陽也不去追問她兩天是什麼意思,是要下手還是要逃離,只是淡淡地道:“你說完了嗎?”
黃姐繼續苦笑,毫不奇怪地道:“說完就該死了嗎?”
陳芳諷刺出聲:“你倒有數。”
黃姐嘆口氣,站了起來,揹着雙手轉過身,聲音從背影處傳來:“下江市這麼大的大掃除,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可惜我走不了了。”
“又被你們發現了,死就死吧。”
“死爲超脫,是爲解脫。”
黃姐還想最後玩玩她那一套,不過這一回說服的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
陳陽卻不給她這個機會了。
他豁然起身,伸手向後。
一個黑衣人上前,雙手遞上一把手槍。
陳陽拉開保險,親自將槍口抵在黃姐的後腦勺上。
在那一剎那,黃姐渾身顫抖了一下,接着如按下了什麼開關了,開始抖若篩糠。
一股尿騷的味道,從黃姐身上傳來。
說服別人容易,說服自己難。
真的臨到頭來,她終究是怕了。
“我……”
“我還有用,我可以爲你們……”
黃姐想開口求饒,想表明自己的價值,想……
活下去!
迎接她的,是一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