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夏夜默了默，目光看向自己的腳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拋去立場不提，她相信厲雲棠不會放任言水柔報警，以謀害雅兒的罪名將她再次送進監獄。
但，她想要的絕不僅僅是如此而已。
言水柔和厲北城對她做過的一切，她早晚會一一還擊，爲此她將不惜一切代價。
更何況，厲雲棠即將成爲尹沫的丈夫。
她不願意再爲了私事麻煩他，也不想再爲了他輾轉反側，心不由己了。
大約過了幾分鐘的時間，言夏夜輕輕咬住下脣，蝶翼般的睫垂下，掩映住她眸底言不由衷的不安，若無其事的說：“喜歡還談不上，不過和秦焱在一起的時候很放鬆。”
“放鬆”菲薄的脣緊抿，厲雲棠俊美無儔的面孔有些冰冷，深沉的視線籠罩着女孩嬌小的身影，說出的話語也缺乏溫度，淡淡問：“夏夜，和我在一起，你覺得辛苦麼”
言夏夜一下子愣住，下意識擡眸看向男人淡漠之極的側臉，胸口沉甸甸的，說不出的難受。
在她看來，厲雲棠一直對她的心思瞭若指掌，避而不談就代表了他無聲的回絕，警告她不要妄想。
言夏夜曾經爲此覺得無比委屈，她很清楚自己的斤兩，從來沒奢望過和厲雲棠有任何可能，甚至甘願被他利用。
哪怕在她意識到她對男人仰慕的瞬間，體會到的都並非一般女孩子的甜蜜喜悅，而是無盡的自嘲和悲涼。
既然她和他絕無可能，那他現在這樣問她，又是爲了什麼
“小叔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死寂了半晌，言夏夜再次轉移目光，無焦距地盯着某個無所謂的角落，輕描淡寫地笑了笑：“我手中掌握着的股權已經簽好了轉讓書，三天前拜託燕九先生送到了厲氏，小叔叔收到了嗎”
要不是言夏夜提起，厲雲棠還真不知道有這回事。
無聲的皺了皺眉，他大致猜得出燕九藏起轉讓書的原因。
不過說到底，燕九敢擅自替他做主，都怪他平日治下不嚴，纔會到了此刻連解釋的餘地都沒有。
“嗯。”壓抑着把燕九大卸八塊的鬱氣，厲雲棠微微頷首，視線仍然不離言夏夜周身，“夏夜，我會給你補償的。”
“不必了，小叔叔。”
這回，言夏夜很快給出回答，緋紅的脣角勾着抹平靜的淺笑：“這麼多年來，厲家上下都很照顧我，那些股份雖然是厲老先生交給我的，實際上並不能算是我的東西，還給你是應該的，不需要任何補償。”
從小在言家長大，她喫過不少苦，可是不知怎的，偏偏對名利權勢不大看重。
且不說她現在已經有了可以安身立命的夜焰，即便什麼都沒有，她也不會以此爲要挾，從小叔叔那換取好處。
然而她的拒絕絲毫沒有緩和車內冷肅的氣氛，反而令男人眸色更冷。
“夏夜，你這是打算跟我，跟厲家劃清關係，對不對”
言夏夜舌尖發苦，忍着眸底悄悄蓄起的淚意，垂着小腦袋點了點頭：“我不再是厲北城的妻子，以我自己的身份，本來不該和厲家扯上關係，現在不過是回到了原點罷了。”
回想身在厲家的這些年中，她人生中每一次邂逅和選擇，都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暗中操縱。
即便她註定做一顆棋子，也要有選擇棋手的自由。
三天前，她選了厲雲棠，做出了厲少夫人的最後一個選擇。
現在，她決定掀了棋盤。
她身上再沒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價值，玩不起，不玩了，行不行
那恬靜淡雅的姿態落入男人漆黑的瞳孔，心頭漫過無法言喻的隱痛。
陌生的滋味令他怫然不悅，霸道的捉住言夏夜纖細的手腕，凝視着她黑白分明的水眸，“這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秦焱的意思”
言夏夜沒有掙扎，不解的迎上男人諱莫如深的視線，問：“這和秦焱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就好。”絲毫沒意識到他的動作有多麼親暱，厲雲棠薄如一線的脣角多了抹笑，語氣蠱惑的低聲道：“夏夜，你不喜歡我和尹沫結婚，是不是”
言夏夜心裏五味雜陳，完全不理解小叔叔爲什麼要追根究底，難道看她傷心崩潰，他才覺得有樂趣
沉痛地閉了閉眼睛，她若無其事的回：“當然不是，尹沫小姐出身高貴，人長得也很美，和小叔叔正好相配。”
看着她彆扭地不敢直視他，厲雲棠脣畔笑意更深，施施然收回手去，“是麼，我還以爲你不喜歡尹沫。”
“我喜不喜歡尹沫小姐，和她會不會成爲小叔叔的妻子，是兩回事。”悄悄拉遠了些距離，言夏夜靠着車門一動不動，努力做出灑脫淡然的假象：“只要小叔叔覺得喜歡，就足夠了。”
厲雲棠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頭，等着看言夏夜還能裝到什麼時候：“可是雲朵也不太喜歡尹沫，我擔心婚後他們兩個能不能好好相處。”
提起小傢伙，言夏夜勉強維持的冷靜差一點點就要破功。
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小叔叔的表情，她有點爲難的小聲說：“我知道我沒有這麼說的立場，但云朵這麼小就沒有親生母親陪在身邊，實在很不容易假如小叔叔和尹沫小姐結婚，婚後還請多留心一下雲朵，也許孩子會覺得寂寞。”
“依着你的意思，我要娶的女人，最好是雲朵喜歡的”
言夏夜想都不想，立刻點頭：“那樣當然最好。”
一想到小云朵會迫不得已的和尹沫那種心機深沉的女人一起生活，她就忍不住憂心忡忡。
雖說有小叔叔在，尹沫肯定不敢對小云朵做些什麼，可冷暴力之類卻是無法避免的。
“是麼”
男人意味深長的望着她，修長的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傳來令人心神不寧的輕響。
言夏夜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眼巴巴的盼着他改變主意。
如果完全站在小云朵的立場上思考問題，那麼小叔叔未來的結婚對象，果然還是小云朵的親生母親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