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的罪孽,成了一塊壓在衆人心裏的石頭。
筱老一張老臉上露出了曾幾何時不曾露出的笑來。
他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董藏鋒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此時偌大的辦公室,昏暗的燈光下,每個人的臉上寫滿了凝重。
他們已經步入了人生的黃昏,同時也造下了這輩子抹不掉的罪孽。
筱老嘆了口氣,又看向一旁白髮蒼蒼的玉虛宮的餘旭真人,道,“今日我等若是能用自己的老命換中州的和平,可後悔?”
餘旭真人苦笑,“我死不死倒是無所謂,只是擔心我那小徒兒啊。”
二十年前他們受人蠱惑,做了幫兇,這份罪孽他們不想面對,但是他們不怕面對。
此時門外傳來哭聲,那是小月兒。
她以前在玉虛宮時,餘旭真人常常強迫她修行,早上六點起牀,晚上十點就必須按時睡覺。
喫飯不能喫多,也不能喫少,更加不能喫甜食。
那時的小月兒常常淚流滿面,可伶楚楚的一跺腳,指着古板的餘旭真人,詛咒他早點死的好。
如今知道自己師父決定一命抵消罪孽,她哭了。
對於小月兒的這份純樸的感情,事實上此時坐在拐角的飛猿長門是不能理解的。
他生來就無父無母,小時候在殺豬場長大,十六歲海覺醒,他就偷了把他當牲畜的養父口袋偷了一千塊,雲遊四海。
對於他而言,在這個世界上,拳頭往往比任何事情都來得重要。
反觀搖光聖女,只是筆挺站立。
她身爲搖光宗門幾百年來的天才,從小在搖光宗門長大,搖光宗門早就是她的歸屬之地。
她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是不生氣是假的,所以以至於她長袖下的拳頭拽緊。
這一場戰鬥要打便是,她不怕,但是長輩卻選擇這種方式,這不僅僅是她不能接受,恐怕在場很多人也是不能接受的。
一天通道筆直向前,直達盡頭往右拐出了電梯直下。
此時的筱家大廈外,人山人海。
不過此時已經被分成了兩排,彷彿長刀劈開,殺意陣陣。
“不戰而敗,爲何不戰?”一手持雙刀青年,憤憤不平道。
沒有人回答他的疑惑。
只是這時老者兩眼發光,看向遠處,突然四周衆人皆是如臨大敵。
只看見那遠處,一身穿黑袍,帶着黑壓壓一羣人而來。
隨着黑袍男人的出現,現場空氣彷彿都凝固了,他散發出強大的氣勢,即便是站在原地,那也是可怕的。
不僅僅是他,在他身後的那些人,也是可怕無比,修爲不俗。
似乎衆人明白了爲什麼筱老一行人會做這般無奈決定了。
旁觀者,一杵着柺杖,蓬頭垢面的老者長嘆一口氣,道,“二十年前罪孽,今日若是開戰,恐怕也是血流成河啊。”
一句話道破了真相,衆人沉默了。
黑袍男人掃過衆人,漠然道,“今日我來此地,並非挑起戰爭,也不想和大家爲敵,我只是帶領當年舊時代受害者,前來討一個說話。”
話音剛落,大廳內,筱老一行人已經走出。
“你終於現身了,”筱老道。
黑袍男人看向筱老,冷笑,“十年前我來這裏討一個說話,你們將我拒之門外,今天我在此現身於此,你們卻一一現身,真是諷刺啊。”
“當年之事,我們受人蠱惑,今日你想討一個說法,我們可以給!”
“你想怎麼給?”黑袍男人問。
董藏鋒緩緩睜開眸子,板着臉道,“一命抵一命。”
“當年死傷無數,你的命值多少?”
“那你想如何?”
黑袍男人淡然道,“跪下!”
此話一出,衆人一片唏噓。
“不能跪,士可殺不可辱!”
“對,不能跪!”
衆人握緊拳頭,憤恨無比。
看到這裏黑袍男人仰天一笑,驟然前腳一踏,地板劇震,強大殺機橫掃八方。
“你們說了可不算,”黑袍男人直勾勾看向筱老。
看到這裏筱老長嘆一口氣,他一步向前,面向衆人,“當年罪孽我等償還便是,諸位還請冷靜。”
言罷他看向黑袍男人,鄭重點頭,“好,我跪!”
言罷在衆人注視下,一代傳奇筱老在一片驚呼之下跪地。
這一跪猶如雷霆炸響,那筱夢和筱雲藏二人皆是憤怒就要上前,不過卻被不知道從哪裏出來的張子楓用那冰霜巨闕攔住了。
“滾開!”筱夢怒視張子楓。
張子楓漠然,“你不想事情鬧大,最好不要出手!”
“事情不是發生在你的身上,你自然這樣說!”筱夢黑龍長槍直指張子楓,威脅道,“我說了滾開!”
“筱夢丫頭,住手,這裏輪不到你說話,”這時筱老看向筱家族人,“中州的血已經夠多了,如果今日我的死能換來安寧,又何妨?”
話音剛落,只看見龍皇宗門董藏鋒竟然也漠然站了出來,跪下。
緊接着是餘旭真人,搖光宗門的宗主……
看到這裏,黑袍男人搖頭冷笑,原來所謂的三傑之二也不過如此。
他十年運營,今日算是成功了。
言罷黑袍男人漠然丟出一刀,“既然知道要死,那還請自行裁決吧。”
長刀落地,筱老苦笑撿起,看向黑袍男人道,“這當真就是你想要的嗎?”
“這正是我想要的。”
聽到這裏筱老三聲“好!”方纔撿起刀,一臉決然道,“我可死,中州你不能亂!”
言罷筱老眸子一凝,長刀劃破空氣猛然刺向自己胸口。
看到這裏筱夢一步踏前,可張子楓速度更加快!
驟然地面冰霜覆蓋,張子楓冰霜巨闕一擊,“大巧不工!”擋住了筱老手中的刀。
“小子,你這是做什麼?”筱老一愣。
“張先生,你答應過我的,”黑袍男人見張子楓還是出手了,臉色頓時一沉,“你以爲你這麼做,就是爲了正義嗎?”
張子楓痞笑,道,“別急,我可不是爲了正義,而是爲了你和中州着想。”
“你說什麼,爲了我着想?”黑袍男人身體化漣漪激盪開來,“那你就不應該站出來。”
張子楓漠然橫掃四周,悠悠道,“你的目的我不管,我只是看不慣有人利用我傳達信息。”
“你想說什麼?”黑袍男人道。
冰霜巨闕落地,一沉飛塵散開,張子楓一手撐着,一手抓眼,漠然道,“我的意思是就算是今日筱老他們真的死了,中州也不可能安寧,不久的將來一定還會成了二十年的悲劇。”
“我可以保證,我說了,我並不是來挑起戰爭的。”
“是嗎?”張子楓漠然道,“你說了可不算,出來吧,別躲躲藏藏了。”
黑袍男人一怔,順着張子楓目光望去,只看見就在這時,一道漠然的聲音響起,“你是何時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