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許秋來闖入他的生命裏
許多陸離原本以爲自己早已忘記的記憶,伴隨着冰涼的海水涌來, 重新回到他的腦海, 每一幀、每一幕, 清晰得毫髮畢現。
他們有許多的相似點,但在很多方面, 卻又一點都不像,至少,她對生存的渴求,對命運的倔強,就是與他截然不同的。
十三歲經歷旁人幾輩子也可能不會遇到的戲劇故,陸離害怕過、逃避過、叛逆過、闖過大禍。世上最親的兩個人相繼離世,整個青春期,他許多次從噩夢中驚醒, 纔會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躺在沉悶的衣帽間裏, 就像當年被那羣人塞在狹窄不見天日的箱子裏幾天幾夜那樣, 無助而畏怯。
他希望改變許秋來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性格中的睚眥必報但那麼久以來, 他何嘗不是在被她改變, 與她相處,像是在雲端之上虛虛飄蕩許久被拉回人間, 真正得到對這紅塵的參與感。他試着努力, 去爭取那些他曾經以爲不會屬於他的東西。
許秋來的出現,像是在他平淡生活裏、毫無波瀾的棋盤上,扔了重要的一顆棋子,扭轉改變了局勢。
二十幾載的人生, “愛”在陸離的詞典裏,一直是個懵懂而無法具象化的名詞,乍一聽似乎與“喜歡”差別不大,可現實要說出口,卻又彷彿重逾千斤。他直到此刻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她對他來說是如此地重要,以至於他完全忘記了生命從身體裏流逝的恐懼,毫無猶豫、不顧一切地跳下來。
鹹澀的海水叫他眼睛發癢發疼,但他不敢眨眼,只往下游,直到看見那熟悉隨着海波漂浮緩緩下沉深海的身形。
差一點,就差一點。
低溫叫人體力流逝得飛快,淒冷的海水似乎要把全身的血液都凍住,抽乾人最後一絲力氣,他竭盡全力擺動四肢,直到指尖夠到她的指尖
抓到了
海平面下只有微弱的日光投射進來,湛藍色的質地伴隨着顆粒與雜質在斑駁的光影中發亮。
她緊闔的雙眼,脣色蒼白像是睡着了,漆黑的長隨着變成一絲一縷在腦後的水波里飄蕩。
陸離後悔了,後悔盲目地相信了她的計劃,聽了她的話,纔會叫她置身這樣的危險裏。
他拼命向天父祈禱,如果許秋來能再睜開眼睛,他願意就此發誓,再也不會叫她經歷這樣的事情,傾盡所能保護她,珍惜她,直到他呼吸停止那一刻。
華哥趕回來時候,就只看見地上的一大灘水,許秋來平躺在地上,陸離給她做溺水急救,數着按壓次數擠出胸腔裏的積水。他漆黑的頭髮貼着頭皮,眼圈發紅,面頰上的水汽不知是海水還是眼淚。
華哥最清楚,陸離的水性其實一點都不好,小時候游泳教練換了一堆,他還經常把自己弄溺水,難以想象,他剛剛居然穿着沾水後至少十幾斤的棉服,將一個失去知覺的人從這樣天氣的海水裏撈上了岸。
“我來吧。”華哥看他實在已經精疲力盡,試圖上前幫忙,被陸離擡手揮開。
“我可以,你快點叫救護車。”
陸離覺得他的聲音自持冷靜,脫口而出才知道牙關在打顫,短短几個字都險些咬破舌頭。
華哥打完醫院電話,幫助他把許秋來受傷的地方綁緊止血,想告訴他,所有匪徒已經被警方控制和逮捕了,包括那個紋花斑蛇的男人。
可直到許秋來被送上救護車,跟了陸離一路,華哥發現,那個一度給陸離整個人生留下陰影、他厭惡極了的綁匪,他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一次都沒有問起過下落。
許秋來溺水這件事,實在是一個烏龍。
她爬不上岸,不是因爲被打中失血過多,而是因爲天氣太冷,她爲了躲避子彈潛得深,想浮出水面時腿抽了筋,完全失去行動力。難以想象,她一個游泳健將,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