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秋來沒時間往回看,她的時間至多不到二十秒。匆忙拎起女警被綁的雙手, 半攙半摟着女警, 拿出負重一百米衝刺的勁頭, 跑過了房屋轉角,才倉促問她:“還能跑嗎”
女警脖子上還有勒痕, 煞白着一張臉,咬牙答:“可以。”
人背後的尼龍繩結綁得太複雜,實在解不開,許秋來乾脆順手抱起衚衕里人家放窗臺的泡臘八蒜的玻璃罐子,高舉砸碎,撿起最大的玻璃碎塊,用鋒利的切口兩秒鐘將繩子劃開。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轉過這條巷子, 你往右, 我往左, 他一個人追不了咱們兩個。”
許秋來做出決定, 她的聲音冷靜肅穆, 嫣紅的脣瓣啓合。
女警覺得面前站的彷彿不是一個年輕女孩兒,而是在對下屬發號施令的頭兒。
她從未料過自己的人生竟會出現這種狀況, 這個幾天前才見過面的女孩兒, 竟會在她人生最絕望恐懼的時刻,以這樣戲劇性的方式從天而降。她快速抖落身上的繩索心中有太多的疑問和不確定,但最後只是深深看了許秋來一眼,“保護好自己。”
又凝重道了一聲:“多謝你。”
女警的牙關和脊背在顫抖, 但她覺得自己一生都沒有跑過這麼快過。
她不願讓身爲普通人的許秋來陪自己共同涉險,但她也清楚,匪徒剛剛已經被徹底激怒了,對方身上有木倉,兩個人一同被抓到的後果不堪設想,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照女孩的話,往不同的方向跑分散那人的精力,拖延時間以等到警隊救援。
她被挾持時,身上的通訊和定位設施都被扯下來扔了,隊裏當時爲了保障自己的安全,按這羣匪徒的話退出巷子之外。
衚衕巷子一片低矮的建築和複雜的地形決定了這邊不適合警方大部分救援行動的施展,她需要考慮到,對方不是單獨犯罪,而是一個團伙,如果不能在第一時間將所有人制住,不止她們,這巷子裏往來的任何普通人,都有可能會遇險。
她需要時間傳達信號,通知隊裏立刻行動,趕在他們窮途末路、狗急跳牆之前,將所有匪徒一網打盡。女警不知許秋來和對方恩怨,事實也並不像她以爲的那樣,綁匪有二分之一的機率來追自己。
如果她知道對方十有會去追趕許秋來,她無論如何不會同意這個分頭跑的辦法。
別人不知道,許秋來卻是清楚的。這個陰狠毒辣的三角眼和她之間積怨已久,她的第六感從來敏銳得出奇,之前去南巷,許多次對着電腦覺得汗毛倒豎,回頭一看,就是這個人在盯着她。
她就像卡在他喉嚨裏一顆不上不下的魚刺,之前如果不是顧忌着金哥,花斑蛇恐怕早已經一百次把她扔內海里餵魚了。
所以她到底爲什麼要給自己找麻煩
許秋來邊跑一邊後悔,她的身體速度已經開發到了極致,卻還是隨時能聽到身後如影隨形的腳步聲,以及男人喉嚨裏壓抑而暴躁的髒話,因極度憤怒而含糊不清的低吼。
他果然看清把自己踢進河裏的人是她了。
許秋來對這邊的地形不熟悉,腦子在跑動中飛快運轉,企圖找出脫身的辦法。然而這個世界並非每一次絕境都有翻轉的路,當她又一次轉過拐角,瞧見那巷子盡頭一片隔開內海與衚衕的白玉欄杆時,便明白事情糟糕了
沒辦法再往前走了。
全世界只剩身旁那條巷子裏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的心提到嗓子眼,腳輕輕一點一點後挪,單薄的身體整個收緊,抵在居民樓外牆微微凸出五英寸的水泥柱背後。許秋來平日嫌棄自己太瘦,此時此刻,她真恨不得自己變成一張紙片,在牆上貼起來,任何人都看不見。
她知道自己膽子大,但她從未敢想,自己的膽子竟大到這種地步,近乎是孤注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