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不寒而慄
一切都對上了。
當年林月泉曾說過,他家在泉州平潭縣德長樂街上,一家和樂融融。
現如今,泉州知府蘇徽,與他之間的關係,不可言說。
怪不得——
當日澤川起了疑心,特意到他府中來問過,他含糊其辭帶過去,只說福建一帶,而後叫明禮安排了人手再去查,卻一無所獲。
那不是他沒本事,實是林月泉本事太大了!
有蘇徽坐鎮泉州,誰能在泉州地界兒上,查出他林月泉的古怪來?
林月泉不是泉州人,他本姓蘇,蘇林山是他的親祖父。
可這蘇林山,又是何方人士?
桃兒對這些是一概不知的。
如果真是一家人……
陸景明捏着眉心,一陣頭疼:“大人……”
“你也太生分。你啊我啊的,便正好,口口聲聲叫大人,我倒不該與你說這些體己的話。”
齊明遠見他面露危難之色,先攔了他的話。
陸景明略一愣怔,旋即笑着改口:“我隱約記得,淮陽王妃是徐州人,她的祖父曾累官至兵部侍郎,在五十二歲辭官致仕,衣錦還鄉的?”
齊明遠笑着說是:“那位周侍郎,當在朝時,我岳丈正直青年,尚在外領兵。他供職於兵部,還曾同我岳丈,有過兩場過節。”
行兵打仗的事兒,說過節,就斷沒有小事。
看來徐大人與周家……
陸景明暗暗咂舌,只不接這話而已:“那你知不知道,淮陽王妃的母親,蘇夫人,又是哪裏人?”
“你對王妃的母親這麼感興趣?”
這話……聽着怪彆扭的。
齊明遠原也只是打趣而已,很快揭過去不提:“我自然知道,你只是對蘇徽感興趣而已。”
淮陽王妃和蘇徽,一兒一女,卻怎麼可能叫兒子隨了母姓呢?
但如果,蘇徽他本不是周家的孩子,但王妃又確實是周家親骨肉,便如齊明遠和林蘅這般,那……那也不可能叫蘇徽堂而皇之隨母姓!
如此這般,豈不是叫外人猜疑。
他爲官,嫡姐又高嫁,若給有心人拿住,暗中調查,倘或真有一段不堪爲外人知的舊事,這一家子,還活不活呢?
王妃今後還如何在王府立威,如何在宗親勳貴中做人。
她生身之母,竟與旁人私通,生下骨肉……齊明遠如今不也想方設法的,要讓林蘅認在齊家名下,好維護她的名聲。
那就還有一種可能——
陸景明深吸口氣,有些事沒法同他們講,便只嘆了口氣:“你方便與我查一查,泉州知府蘇大人的生平嗎?”
齊明遠一挑眉:“這有什麼不方便。我便供職在吏部,四年前蘇徽又險些被欽點回京,似他這樣的地方大吏,吏部中都是存有生平檔案的。
我雖不知你爲什麼要查他生平,但也能猜出一二,只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絕不多嘴。
等咱們回了京,我與你查過,謄錄出來給你看也不妨什麼……”
“那不必的,我只是想知道個大概,想知道他爲什麼會隨母姓蘇,還想知道淮陽王妃的母親是否尚在人世,餘下的,都是後話。”
陸景明忙打斷他:“吏部舊檔,你還是別謄錄出來給我看了,再惹上什麼麻煩。”
齊明遠一聳肩,不以爲意:“不是密檔,就無礙的。不過我也不跟你爭,你既告訴我想知道什麼,我替你查看過,再轉告你就是。”
他又深吸口氣說好。
齊明遠觀他面色,略一抿脣:“你這位年少舊友,竟結交出一身的麻煩來。”
陸景明只餘下苦笑而已。
他現在似乎明白了。
林月泉從就沒有真心與他相交。
那個時候,林月泉會找上他,根本只因爲他在陸家,並不得意。
父親看重大哥,在父親眼裏,似只有大哥一個兒子,他就是個不爭氣的東西,將來也只會拖累家族。
林月泉大概是想拉攏他——說是摯友,其實只有利用而已。
若他是個乖順的,好糊弄的,林月泉八成不會匆匆離開揚州。
必定推波助瀾,再借蘇徽之勢,幫着他,獨德陸家家產。
而他,八成就成了人家手上的傀儡。
只沒想到,他不是個好糊弄的,脾氣又倔得很,與家中鬧得越發不像樣子。
所以他不辭而別,匆匆離去。
·
溫桃蹊去尋他時,他正出神。
明禮引着人進了屋裏去,又指了指西窗方向。
溫桃蹊側目看去,秀眉微攏。
明日要啓程了,她本來想讓陸景明陪她出去一趟的。
前兩日在城中一家玉料鋪子,看上塊兒籽料,跟人家掌櫃的定了塊兒玉牌,說好了今天去取的。
可他這是……
她提步過去,一直到走近了,他都沒能回過神來。
於是她眉頭越發緊鎖:“你在想什麼?”
陸景明猛然回神,她突然出聲,其實嚇了他一跳。
等回神見是她,才趕忙斂去眼底不快。
他一擡手,想拉她一塊兒坐,見明禮在,伸出去的手,才頓了頓,只是改握在她手上:“你不是跟徐夫人她們在說話?”
她啊了聲:“我想起來我定的那塊兒玉牌,想讓你陪我去取的。”
陸景明哦了聲,轉去吩咐明禮:“你去一趟,替姑娘取回來。”
明禮極有眼色,欸的一聲應了,三兩步就退了出去。
屋裏就剩下他兩個,陸景明手腕一轉,拉着她在身邊兒坐下來,把人圈在懷裏。
溫桃蹊也不掙:“你剛纔在想什麼?”
“林月泉……”
陸景明呼吸一重:“他的身世,他當初,爲什麼能有那樣縝密的籌謀,現如今,又是怎麼搭上鄭知府,做下這許多齷齪事而全身而退,我好像,知道了。”
他下巴放在溫桃蹊肩上,聲兒有些發悶,低低的。
說完了,明顯感到她身形的僵硬。
他抱着人,緊了緊:“齊明遠跟我說,他前些時爲你與林姑娘的那件事,派了人去查過林月泉,這才知道,他同泉州知府,關係匪淺。”
陸景明略頓了頓話音,又見她側目看過來,是茫然的,困頓的。
他揉了她一把,指腹覆在她眼皮上:“泉州知府,姓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