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媽咪,媽咪……”
翌日。
雲薇薇正要走到琴行,忽而花壇邊,一道哭泣的小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個小女孩,正埋在膝蓋裏哭,那頭金色的捲髮,在陽光下泛着金光。
很熟悉的哭聲。
很熟悉的金色捲髮。
雲薇薇一怔,幾乎立即就認出,那是Maya的女兒,Lucy。
她怎麼會在這裏哭?還是一個人?不是應該已經和她的父親回迦拿大了嗎?
雲薇薇微惑,上前,蹲身在Lucy的面前,在寫字板上用英文寫,「小妹妹,你在哭什麼?爲什麼一個人?是和家人走散了嗎?」
Lucy擡頭,哭紅的眼睛在看到雲薇薇手裏的寫字板時,有些微愣,然後就哭得更大聲地道,“我不認識你,你走開,嗚嗚……”
雲薇薇耐心地拿出紙巾,擦着Lucy的眼淚,再寫,「乖,你的家人一定很擔心你,告訴我你住哪裏,我帶你回去?」
“我不要回醫院,嗚嗚,我討厭那裏的味道。”
一聲醫院,讓雲薇薇一怔。
雲薇薇想起Lucy的病,腦中有一顆腫瘤,很危險。所以,Lucy沒有和父親回迦拿大,而是直接在這裏的醫院看病嗎?
雲薇薇輕撫Lucy的頭,道,「小妹妹,不要哭,只有回了醫院,才能治好病……」
“嗚嗚,Lucy的病治不好了,Lucy偷偷聽到醫生對爹地說我的腫瘤惡化了,可爹地沒有錢了,Lucy快要死了,Lucy不要爹地去借錢,Lucy死了算了,反正Lucy沒了媽咪,Lucy要去天堂找媽咪……”
哭啼的聲音,讓雲薇薇心裏一陣難受。
如果不是她,其實Maya也不會受到牽連死去。
說到底,是她讓這個小女孩失去了母親。
雲薇薇眼眶微紅,再次唰唰唰地寫,「Lucy不哭,我知道你痛痛,因爲我也生病了,可我們不能放棄,雖然你沒有了媽咪,但你還有爹地,你要堅強。」
Lucy看着雲薇薇露在眼角的白斑,愣了愣,稍稍止住哭泣,卻仍是說,“可是Lucy不想一個人,爹地去借錢了,病房裏只有Lucy,Lucy好孤單。”
雲薇薇指了指街尾,「那我們去彈琴?那裏有家琴行,我教你彈琴?」
Lucy癟着嘴,思忖着,點頭。
雲薇薇把Lucy帶回了琴行,然後問Lucy要了她父親的手機號,又發了一條報平安的短信。
Lucy看着鋼琴,眼淚又流了下來。
因爲她想到曾經母親也給她報過鋼琴班,但因爲她的病,她沒有頭髮,有次假髮掉了,那些小孩嘲笑她,她就再也不去了。
Lucy哭哭噎噎地說着那令她傷心的往事。
雲薇薇微怔,緩緩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和口罩,露出難看的板寸頭,以及一張布着白斑的臉。
Lucy呆呆的,似乎有些被雲薇薇過分醜的臉嚇到了。
雲薇薇寫,「我的臉是不是很醜?我怕人嘲笑,所以戴着口罩,可嘲笑人是不對的,但我們管不住別人的嘴,所以我儘量要自己不要去在意別人的眼光,這個世界有善有惡,總有人會像你爹地媽咪那樣憐惜你,所以,Lucy一定要堅強,要相信病病能治好,會有在意你的人陪着你,你不是一個人。要相信一切都會好的,知道嗎?」
Lucy眨巴着淚眼,抽了兩下鼻子,抿脣點着頭,然後突然,又摸着雲薇薇的臉說,“阿姨,你不醜,其實我覺得你很漂亮,比我遇到的許多人都漂亮。”
雲薇薇愣了愣,也笑了,「謝謝你Lucy,Lucy也是個好漂亮好漂亮的小天使。」
琴聲悠揚的叮咚。
雲薇薇一點點地教着Lucy彈琴。
Lucy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
直到傍晚Lucy的父親來接Lucy,Lucy還依依不捨地抓着雲薇薇的手,然後問,“阿姨,我明天還能來找你彈琴嗎?”
雲薇薇蹲身,親吻了一下Lucy的額頭,寫,「當然可以,只要Lucy願意,阿姨可以做Lucy永遠的朋友。」
“嗯!”
Lucy開心地也回親了一下雲薇薇的臉蛋,然後揮着手,說,“阿姨明天見。”
雲薇薇也揮着手,目送Lucy離開。
夕陽西下。
女子站在街尾,笑着揮手,她的臉上沒有戴口罩,可布着白斑的臉,在夕陽的照耀下,竟似度了一層柔光。
墨天絕瞳眸微眯。
雲薇薇轉身時,看到那輛不知道停了多久的銀色轎車,駕駛座上,男子那一道盯視的目光,直接而不遮掩。
雲薇薇怔忪。
竟是墨天絕。
可今天是週一,他怎麼來了?
墨天絕面色恢復冷漠,淡淡下車,走進琴行。
一字不吭,雲薇薇只能主動拿着寫字板問,「先生,你喫飯了嗎?」
墨天絕搖頭。
「那先生你稍等,我去做幾道菜。」
雲薇薇說着轉身,又想到什麼,從架子上拿出一疊琴譜,說「這是我昨天憑着記憶寫下的琴譜,雖然不是原來的手稿,但希望先生你彈琴的時候可以用。」
密密麻麻的音符,像是一條條遊於水間的小蝌蚪。
雋秀,工整,透着女子特有的靈秀。
墨天絕眸光微閃,盯了雲薇薇一眼,緩緩擡手,接過了琴譜。
她把之前父親完成了一半的曲子,都還原了出來。
再加上後來,他們一起完成的幾小節曲子。
竟然,一個音符都不差。
如果是別人,他會覺得這是對他父親的一種褻瀆,因爲就算父親的手稿被燒了,他也不允許任何人描摹一份。
可眼前她的手稿,他卻覺得……不反感。
廚房裏很快傳來油鍋的呲呲聲。
當女子將飯菜端出,又用黑膠唱片機放着音樂的時候,墨天絕竟想到了四個字……歲月靜好。
當然這份歲月靜好,在某人眼裏,就是如刺針扎。
裴小櫻怎麼都沒想到,自己一整天都忙着幫副總蒐集JR的資料,做盡一切可能的項目方案。
她忙得連中飯都只吃了兩口。
可當她下班來到墨天絕的辦公室,卻聽說墨天絕早就走了。
墨天絕什麼時候早下班過。
而也沒聽其他祕書說墨天絕有什麼公務上的行程。
所以,墨天絕去了哪?
裴小櫻多想告訴自己猜錯了,可事實就是她猜對了,墨天絕真的來琴行找那醜八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