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芸從學校校報社離開,匆匆趕回家中,見哥哥門口佇立,手臂上搭着一件外套,正準備穿上外出,她就趕緊跑上前。.shung
兩人老遠看見允芸一路小跑過來,又喫驚又疑惑,就站住不動。
“哥哥,你們去哪裏?”允芸站定在她們面前,氣喘吁吁地問。
“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要問你一件事,”允芸拉着他胳膊就往屋中拽,“姐姐,開開門。”
莊笙把外套交給小蝶拿着,對她點頭,又說,“我們也沒什麼急事,倒是你,慌慌張張地跑回來,累得滿頭汗,是要幹什麼?”
“反正是正經事嘛。”允芸說着就進了屋,讓他坐着,自己往樓上跑。
莊笙也來不及問明白,只與小蝶面面相覷,“你知道什麼事嗎?”莊笙問。
“不知道,”小蝶提着外套,問,“要不要穿上衣服?”
“不用,咦,你怎麼不坐呢?”
“川島先生,我現在是你的助理,怎麼可以坐?”小蝶笑說。
莊笙跟着笑了,卻聽見樓上自己房間裏發出倒騰東西的嘩嘩聲,就更加疑惑,“她在幹什麼?”莊笙心想,剛站起來準備上樓,允芸就咚咚地跑下來。
“這是什麼?”允芸把這張報紙湊到莊笙面前。
莊笙復坐下,說:“報紙,已經是幾天前的了。”
“這裏面寫了什麼?”允芸皺眉問道。
“白紙黑字,你認不得字嗎?”
“我不明白,從來沒人告訴我這些,你也沒說過,”允許突然想起那天被武道館的藤田原武堵着罵了一通,罵自己懦弱,罵自己的國家懦弱,所有的委屈隨着這篇文章噴涌而出,她哽咽道,“只有一個人,他把我攔住,不但告訴我這些事,還罵我,罵所有中國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不懂他爲什麼突然罵我……”
小蝶見這情況就放下外套,扶允芸坐下,一邊幫她擦汗,一邊說:“一哭更加熱了,別哭。”
“正因爲你什麼都不知道,我纔不讓你留在我身邊,”莊笙說,“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開開心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你不再是養尊處優的莊府千金,你是普通人,不應該只會琴棋書畫,還得學會面對柴米油鹽,明白嗎?”
允芸還在拭淚,感到委屈。
“把眼淚擦乾了,也見過點些世面,怎麼還是這樣脾氣,動不動就哭。”莊笙拾起報紙,語重心長道,“近幾十年來,清廷總敵不過日本,吃了許多敗仗,割了地,賠了款;大清亡了後,日本仍未罷休,又在東北惹出許多事,搶地盤,佔鐵路,政府還是無可奈何;無論在日本還是中國,都有許多日本人看不起中國人,如果都像你這樣,受了委屈就哭,那整個中國就淚流成河了。”
允芸羞得笑了笑,又問:“那這上面寫的,都是真的嗎?”
“有些是,有些不是,很多都是他們胡亂編造的,”莊笙走到允芸身邊,摟着她雙肩,說,“別人看不起我們,但自己地看得起自己,你可以在我們懷裏哭,但是別在侮辱你的人面前哭,知道嗎?”
“嗯。”允芸略覺傷感,便一頭栽進他懷裏,良久才分開。
莊笙仍拉着允芸的手,說:“哥哥不是不想把你留在身邊,但你將來總會離開我而生活——”
說到此處,莊笙感到一顫,頓了頓,笑道:“回學校去吧,想家了回來就是。”
允芸心沉了一下,也故作微笑,應道:“好。”
允芸略整理妝容後獨自離開,小蝶見莊笙若有所思,就問:“哥,你怎麼了?”
莊笙聽見有人喚他,擡頭一望,小蝶還在這裏,莊笙感到欣慰,笑道:“胡思亂想呢。”
小蝶挨他身邊坐下,鄭重其事地說:“哥,我要說一件事,我兩次看見允芸和一個男人走在一起。”
“什麼?”莊笙喫驚,不過立馬使自己又平復下來,若無其事道,“這應該…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我是擔心允芸,因爲那個男人不是好人。”
莊笙將信將疑地望着她,只說:“等下一次見她,叫她小心些就行。”
小蝶不解,心想他爲何不甚在意。
“現在什麼時候了?”莊笙問。
小蝶望着日頭,說:“不早了,我們該走了,北巖應該也快到了,他說今天會見一箇中國人。”
“這算是個好消息嗎?”莊笙提着外套穿上,邊問。
“我不知道。”小蝶搖頭。
莊笙無奈地笑了笑,揮手道:“走了。”
小蝶關上門,兄妹同去。
坂田大學
依莉擱筆,揉了揉痠痛的手腕,嘆道:“終於寫完了。”
香川紫崎拿過這篇文章,也並不想看,只粗瀏覽了一遍,說:“謝謝你,依莉。”
“不算什麼,不過你在寫什麼呢?”
“和你寫的東西差不多,對了,這篇文章是你寫的,就以你的署名發表,不過最好給榮倉介看看,他或許要校對一下。”
“爲什麼要給他看,難道我的水平不如他?”依莉反問。
“這…這倒不是,”紫崎笑了笑,說,“只是這篇文章是他叫我寫的,我擔心是否合他的意。”
“不用,把這刊登到下一期的校報上,到時羣情激憤,一定讓這可惡的武道館銷聲匿跡。”依莉說,“這個坂田大學的毒瘤,一定不能讓它繼續留在這裏。”
紫崎正笑着,允芸徐徐走過來,頷首低眉心情低落。
依莉迎過去,拉着她連問:“你回家幹什麼?爲什麼不高興了?”
允芸隨依莉坐下,四下看了一圈,嘆了一聲,也不言語。
“怎麼了?”紫崎也問。
“沒事,”允芸蔫嗒嗒地說,忽問,“你們在幹什麼呢?”
“正好有件事讓你高興高興,”依莉拿過紙來,遞給允芸,說道,“這篇文章可替你教訓教訓那個有眼無珠的藤田原武了。”
允芸接過來略看了些,就明白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這樣吧,桃澤,這篇文章就算你寫的,以你的名義發表好不好?不然總有人暗地說你壞話。”
“我本來就一無是處,又是個中國人,還不是正經坂田大學的學生,她們怎麼能不討厭我呢,況且日語還不很好,怎麼寫得出這樣的文章?”
“寫得出,你的才情也不錯的,別看低了自己。”依莉說,“行了,這篇文章就當是你寫的,也好堵住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的嘴。”
允芸不與她爭了,沒有太在意,隨她們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