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北巖着手辦理喪事,府里人來人往,雖然已嚴加封閉北道夫被謀害的消息,可流言蜚語,真的假的,都在這些人口裏傳來傳去。.即使不敢明說,也在他們背後也編出許多故事作爲飯後憩間談資。
北野在府裏奔走,稻田惠美迎面走來,看見他便低下了頭。
“惠美,我有話跟你說。”
“大公子,我已經向二公子提出辭工了,我要走了,抱歉。”惠美接着向前走。
“什麼?”北野跑上前去攔住她,“爲什麼要走?”
“對不起,我已經收拾好東西,立刻就要走。”稻田惠美繞過北野繼續走。
“我不會讓你走,你必須說清楚!”北野一把抓住她的手往自己屋裏拽。
“大公子,不要這樣,”惠美掙扎着叫喊,“鬆開我。”
北野身高體壯,稻田惠美絲毫掙脫不開,只得一直哀求。
北野看她吵鬧,走得太慢,就忽地將她放倒,然後抱起來走。
“得罪了。”北野一直抱到屋裏,關了門,放她下來,擋在門邊不讓她出去。
“大公子,你——”
“雖然你無緣無故指認我是兇手,但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的,一定是北巖逼迫,這筆賬,我自會找他算,所以你不用走。”北野說,“你原是父親身邊的人,我求過他幾次,他也不肯放你到我身邊,如今他死了,我要你跟我。”
稻田惠美愣愣地看着他。
“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你不明白嗎?”
“對不起,長公子,我…只是個下人,”惠美哽咽着祈求道,“請讓我走吧,如果…天黑了,路不好走——”
“我沒有怪你,一點也沒有怪你,你爲什麼還要走?”
稻田惠美怵着,戰戰兢兢地低頭,泣不成聲:“我不能留在這裏……”
“爲什麼?”北野問,“是不是北巖讓你走的?我去找他。”
北野說着摔門而去,“別——”惠美來不及說,北野早消失了,她百感交集,過往種種一齊涌上心頭,那天晚上成爲了她永遠揮之不去的噩夢,禽獸北道夫把她摁在牀上,捂住嘴,關上燈,周圍黑漆漆一片,她被這個老禽獸,她只望着窗外唯一發光的月亮,有口不能言,有力使不出,想到此,念及長公子的真情表白,她嚎啕大哭。
北巖的母親,秋葵千子正在北巖屋中,責問道:“你的哥哥是個老實人,性子直,沒有你這麼善於應付,你就把所有事情推到他身上,你是要逼死他嗎?”
“我能怎麼辦?”北巖道,“總要有一個人站出來,你我都知道除了我們,府裏上下都是無辜的,那您想逼死誰?”
“我沒想逼死誰,我只是覺得你對大哥太殘忍了。”
“這是他自找的,一開始我說不聲張,不追究,他偏偏跟我對着幹,這個大哥,有時候真像一個敵人。”
秋葵千子無言,只嘆息一聲。
“況且,我不能揹負這個罪名,即使不入獄,我也不能安然無恙的繼續坐在這個位置上,我的政敵會不惜一切代價攻擊我,我的政治生涯會斷裂,而這個家失去的就是一把保護傘,苦心經營的生意也失去後盾。”
“這…不過你還是得幫幫北野,不能一直讓他揹負謀害親生父親罪名,這讓別人怎麼看他。”
“呵呵,”北巖冷笑,“他成日打架鬥毆,爭強好勝,有了這個罪名,說不定別人還怕他三分。”
“北巖!”
正說着,北野破門而入,卻看見母親也在,就愣住了,忙恭敬道:“母親,您怎麼在?”
“怎麼了,這麼大脾氣?”秋葵千子問。
“正好,母親在這裏,我要與北巖把話說明,母親也做個見證。”
“什麼事?”秋葵千子問。
“惠美要離開,”北野問,“是不是你逼的?”
“不是,她自願的。”
“不可能!”北野走到案前,“我都把事情說明白了,她爲什麼還要走?”
“你認爲我是她什麼?她什麼事都會跟我說嗎?”北巖坐着,呡一口茶。
“你不要巧舌如簧,我再問你一遍,是不是你讓她走的!”
“不是。”
北野喘着大氣,雙手拄在案上,喃喃道,“就算這事你能推脫,那麼另一件呢?惠美爲什麼會指認我,難道不是你指使的?”
“她之所以指認你,是因爲她看見了事實。”北巖也緩緩站起來,與北野四目相對。
“什麼事實?”
“你心裏清楚。”
“我不清楚!”
“別人心裏清楚。”
“我沒有!”北野大喊。
“你有!”
北野怒不可遏,將北巖一把按在案上,北巖無力反抗,被按着動彈不得。
“北野,你放開他!”秋葵千子站起來拉扯,斥責北巖,“還不跟你大哥說清楚!”
“母親,我不放,我真的沒有殺父親,北巖欺人太甚!”
“呵呵……”北巖仰起頭,哂笑道,“這就是衝動的後果,你知道被人不信任,揹負罪名的痛苦了吧。”
“什麼意思?”
“從一開始,你就以爲我想獨霸這份家產,所以處處跟我作對,當時,我的痛苦跟你是一樣的,”北巖說,“呵,只是我沒有把你按在桌子上咆哮,因爲這無濟於事。”
“北野,放開他。”秋葵千子掰開北野的手,“北巖!還不說明。”
北巖起身,肋骨一陣劇痛。
“說明什麼?”北野問。
“父親不是你殺的,”北巖注視着他,說,“是我殺的。”
“你?你……你爲什麼要?”
“我不想說。”
北野怵了半天,不糾結他爲什麼這樣幹了,就問:“那你爲什麼誣陷我?你們到底在玩什麼花樣,把我當猴子玩過來玩過去嗎?”
“我不是有意的。”
“你不是有意的?那你也是故意的!”北野吼道。
“我有苦衷——”
北野打斷他:“你有苦衷就陷害別人?你把什麼事都當做你們官場上陰暗的遊戲嗎?!”
北巖沉下臉,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我要你還我清白。”
北巖緩緩坐下來,不慌不忙地說:“就算我告訴你真相,但這個罪名你永遠也別想卸下來。”
“你什麼意思?”
北巖剛想說話,北野又打斷:“你殺了父親,要我背黑鍋?”
北巖無語,心裏的一扇閘門在北野面前,就是打不開。
北野氣得發瘋,提步衝上去掄拳打他,北巖忙往後退了幾步,靠在了書架上,北野越過桌案,一把就揪着北巖的衣領,重重地在他臉上打了幾拳,北巖反抗不過,只好強忍着臉上的劇痛。
秋葵千子趕上來拉住他,北野才稍鬆手,北巖捂着臉癱坐在椅子上,漠漠地說:“事出必有因,我做事都是有始有終,有理有據,而你一意孤行,說話做事不經過大腦,全憑臆斷,甚至不聽我把一句話說完,我縱使有足夠的理由,莫大的苦衷也說不出,這就是我無法跟你溝通的原因,你走吧,你什麼都不必知道了。”
“北野,你能不能聽他把話說完,你總是……太性急了。”秋葵千子勸道。
沉默許久,北野搖搖頭,冷笑道:“哼,不聽了,我知道,即使沒有理由,你也可以編出一套理由,我懶得聽,既然你承認誣陷我,自然母親也知道了,你們心裏明白就行了,我也不管其他人了,但我只有一個條件。”
“什麼?”秋葵千子問。
“我要惠美留下了。”
“我去勸。”北巖全身都疼,他撐着站起來,問,“她在哪裏?”
“我屋裏。”
北巖點頭,搖搖晃晃地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