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又是神仙路過？”大弟子封相想起了往事。.1kanshu
“這些個雜碎神仙，不守清規戒律，淨給人家添麻煩。”三弟子水江埋怨。
三弟子水江，身寬體胖，人稱“水缸”。連他的師父也沒饒過他，不呼其名，而叫他：“水缸，少造口孽。”
二弟子衍秋說：“這事兒有點巧，遲不發生，早不發生，偏偏發生在我們都去了方諸山、只留蘚師弟一人守門庭的時候。”
封相問：“你想說什麼呢？是想說有人早做好準備，趁這個機會溜進觀裏偷東西，還是怎麼着？”
水江問：“觀裏還有東西值得人家來偷？”
棲元真人在意念中盤點了一下自己的寶貝，說：“沒有，一樣都不缺，也都不是稀罕物，偷東西這一說恐怕很難解釋周全。”
衍秋問衆師兄弟：“蘚師弟說他已經三年沒有去過傷心坡了，有誰最近去過？”
大家就把最近一次去過傷心坡的時間盤點了一下，發現老六棗身是所有人當中去過最晚的，但也是在三個月前了，且那次也只是普通的吸納陰陽。
“怎麼就不能確定是北邊那些傢伙引發的呢？”水江說。
衍秋說：“師伯家刁斗森嚴，嚴禁門下到傷心坡。除非有人故意使壞，不然不會是這些傢伙。”
封相笑道：“他家的事，衍師弟好像比誰都清楚。”
衍秋一時無言以對。
“會不會和那位善信的突然出現有關？”四弟子當語推測。
“當師弟指的是哪種有關？”水江問。
當語搖搖頭，邏輯推理可是他的弱項。棲元真人只好問回當事人蘚：“你怎麼看？”
蘚說：“弟子也不明白，但弟子想的是，就算這當中真有什麼蹊蹺，那位善信應該是無辜的。”
封相問：“你怎麼就確定她無辜？小小年紀，以色取人，咱修仙者可不玩這一套。”
封相這一番義正辭嚴的話，卻意外逗樂了師父和一班師弟。大家大笑，蘚大窘。
一直等到師兄弟們出了靜室，各自回房，蘚還窘着。偏偏費小鬱這個時候站在房門口等着蘚經過，看到蘚，招呼道：“蘚師父，能進來一下嗎？”
蘚忙說：“我還有事。”
費小鬱問：“你還有什麼事？”
“我師父派我的事。”
“到底什麼事？”
“我得給師兄們準備複習資料。”
只見身後伸出一隻大手，搭在他的肩上。一貫比大師兄還老持沉重的二師兄衍秋說：“我來準備，你去吧。”
蘚只好在師兄們的竊笑聲中進了費小鬱的房間。費小鬱問：“什麼複習資料？”
蘚問：“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費小鬱嗔道：“我問你的事情怎麼都得不到回答？”
蘚說：“以後千萬別叫我‘蘚師父’……”一想起師兄們硬憋着笑的模樣，蘚的臉又青了。
“那怎麼稱呼您呢？”
“叫道士就行。”
“妥當嗎？”
“妥當。”
“還是叫道兄吧。”
“叫什麼都行呢？”
“叫名字加‘師父’就不行？”
“不行。”
“你有幾位師兄弟呢？”
“都是師兄，七位。有事你早點說啊。”
“哦，哦，你這麼忙嗎？不是你有師兄幫忙準備複習資料了嗎？”
“我還有別的事呢。”
“你們道士最講究清靜無爲，你那麼忙對嗎？”
“你還知道這些？”
費小鬱指着榻上的一本叫《萬道歸源》的書：“這裏面說的。”
“哈哈，也就今天比較忙。”
“我問你，我的身世，你師父查到了嗎？”
蘚知道的是，他師父根本沒有查這個。是因爲神仙們覺得，人生好似一夢，死了，變成鬼了，或者成仙了，等於醒了，就沒必要深究夢裏的場景。棲元真人的意思是，如果把費小鬱交給伯螽，伯螽必然追究她的擅闖之罪，這不是報答費小鬱救蘚一命的應有的方式。而放她下山，她又成了鬼魂野鬼。有些鬼可能覺得這樣更快活，但棲元卻認定不妥。也無法長久“養”在豐元觀，這要是被上天派來的仙吏發現，不但是一場風波，還要扣分。因此，他盤算等自己遇到崔府君或者鍾馗的時候，拜託他們將女鬼帶回地府去，該賞的賞，該罰的罰，該記賬的記賬，然後投胎轉世，這樣便沒有任何的不妥了。
“還在查呢。”蘚只好敷衍。
“神仙呢，都要查這麼久啊？”費小鬱到底是不瞭解神仙世界的內幕。
“是啊是啊。”
“那我還要在這裏住到什麼時候？我等着下山。”
“你下山能去哪裏？”
“我總有家人吧。”
“你最好不要再想着生前的事，回家也不妥，因爲塵世間的人和事，已經跟你沒有關係了，你最好做點更有趣的事。”
“什麼有趣的事？”
“比如讀讀道經。”
“讀過了，沒什麼趣味。”說完，低嘆了一聲。
蘚喫驚地問：“你是在嘆息嗎？”
“是啊。”
“哦。”
“怎麼了？”
“好久沒聽到嘆息的聲音了。”
“你們都是無牽無掛的人哦，仙人。”
“也是你塵緣未了的緣故吧。”
“你們會怎麼處置我？”
蘚想了想說：“按道理，如果你前生沒有做太大的壞事的話，會很快進入輪迴，轉世投胎……”
“當真是這樣的？”
蘚點點頭。
“要是做過壞事……”
“那得先接受處罰，然後再轉世投胎。”
“那你這裏就不是道觀，是十八層地獄？”
“不不，”蘚搖頭，“不是我們處罰，是由鬼卒處罰。”
“就是之前我見過的那個‘鬼’？”
“都跟你說了，那是山神，不是鬼。你擅闖魚腹山，山神自要抓你去懲處，但跟你生前做沒做壞事沒關係。師父允許你留在觀裏，是不想你受到山神的處罰，但他也免不了要把你交到地獄去。”
“那你說說地獄是什麼樣子？”
“我沒去過。”
“你怎麼沒去過？”
“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之人就可以不用下地獄？”
“那還用說？”
“我也要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