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一聲巨響：“何方妖孽，膽敢私闖魚腹山？”這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令她肝膽俱裂。.1kanshu電閃雷鳴之中，現出一員古代武將，赤發白眉，伸出巨掌，扼住她的咽喉。她悶哼一聲，感覺自己死了。
醒來時，看到一張相對武將俊俏得多的臉，正是年輕道士蘚的臉。但這時蘚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他身邊，圍着一圈人，其中有一位是紅光滿面的中年道士，蘚喊他：“師父。”
“她醒了。”
老道點點頭，驅趕大家：“都散了去吧。”
衆人皆散，只留下蘚和他師父。
費小鬱一摸身子，發現衣裳齊整，一顆心才落地。
蘚雖然奇怪於她的舉動，但沒有深究，只是埋怨：“怎不聽我的？”
費小鬱不知道怎麼解釋，倒是中年道士替她開脫：“她還什麼都不知道哩。”
費小鬱問：“他就是你的師父？”
“對啊。”
“道長好。”
“好。”這小姑娘懂禮貌，道士很開心，“回來了就好。”
回來了？費小鬱回想起失去知覺前的那一幕。“那是什麼？”邊想邊出了一身冷汗。
“山神。”蘚說，“那是本山的護山神。”
“山神！”費小鬱提高聲調叫起來。
“很奇怪嗎？”
“呵呵……”
“師父”說：“你跟她說說吧，總要明白的。我打坐去了。”
說完，翩然而去，給費小鬱留下一番道骨仙風的印象。
“要不要來點茶？”蘚又問。
“又來，我不渴。想告訴我什麼你就說，那個什麼山神……”
“他叫伯螽。”
“伯螽？”
開玩笑還煞有其事起來？
“伯螽面善心也善。”
費小鬱可不這麼覺得，她想起當時的情形，自己這輩子都不曾這麼害怕過，而且那傢伙還扼住自己的咽喉。她不知道這些道士是怎麼從他手裏把自己救回來的，料想不夠及時的話自己這會兒已經無法再看見這個世界了。
“我知道你說的那個‘黃山’在哪裏了……”
費小鬱越聽越奇怪，幾乎想插嘴。蘚沒等她插嘴，繼續說：“它在你記憶裏。”
費小鬱一陣暈眩。
“這裏通稱魚腹山，乃懸浮於人間之上，和人間有路相通，但不是凡人和鬼魂能上來的。”蘚頓了一頓，“唯你是個例外。”
“你是說，這地方是‘仙界’？”費小鬱是用誇張的表情說出這句話的。
“從天上看，這裏仍是凡間，從凡間看，這裏有點像天上。凡間傳說中的仙山，就是說的我們這樣的地方。”
“不……”費小鬱搖頭，不願承認這一事實，必定是這傢伙，或者說這些傢伙捉弄她。
“你已不是凡人。”
“對啊，我是仙人……”
結果發現蘚瞪大眼睛看着她。
蘚終於覺察到她還在懷疑自己所說的一切的時候，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死了，你是個鬼魂。”
費小鬱大大吸了一口氣，剛要說：你才死了。蘚又不等她開口，緊接着說：“所以伯螽纔會要鎖拿你。”
費小鬱突然想到了那個伯螽。如果那一切都不是夢的話，確實很難解釋怎麼會出現那麼巨大、可怕的一個人。
“你是說，那個‘山神’殺了我？”
“不是，不是。”蘚狠狠地搖頭，“這之前你就死了，而鬼體是不能進入魚腹山的。”
此時她心裏浮現出了一個更可怕的念頭：難道道士說的都是真的？
“我死了？”她觀察自己的手、身子。
“呶。”蘚的手指劃過她往房樑上一指，費小鬱的身體突然飛了起來，懸在了空中。費小鬱趕緊先把眼閉上，過了許久纔敢睜開，發現自己還懸着，而蘚卻在下邊從容地泡了一壺茶。
“放我下來。”
蘚的手指再往下一劃，費小鬱又回到了榻上。回到榻上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掐自己的胳膊，但是不疼。
難道是做夢？
“你是要‘疼’是嗎？”蘚問。
“嗯？”
於是蘚就送了她一個“疼”，被自己掐的那塊肉加倍疼起來，疼得她“啊啊”叫喚。
“不要了不要了。”費小鬱叫饒。
蘚收回了“疼”，費小鬱不但感覺胳膊一點都不疼了，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快感。
“剛死的新鬼，失去了人的痛覺，又沒來得及得到鬼的痛覺，所以不會疼，過兩天就有了。”蘚說。
“你是神仙？”
“還談不上。”蘚的臉微微一紅。
“我什麼時候死的？”她想要回想往事，可是大腦，不，意識一片模糊，甚至想不出自己曾經是誰。
蘚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說：“留在道觀裏，別出去，等師父查清你的身世再說。”
蘚說，一旦踏出豐元觀的大門，伯螽就有權把她抓走，所以，費小鬱把自己禁足在豐元觀大門之內。
理論上，伯螽是可以進入觀裏抓人的。但山神也好，土地也好，總要給當地的重要人物留些面子。細論起來，棲元真人這樣的，倒更像是魚腹山的主人。自棲元真人遷入魚腹山南麓以來，山神已經換過三位了，真可謂鐵打的豐元觀，流水的山神啊。
費小鬱突然發現蘚走路擺動的幅度不那麼大了，才知道他原本不是個跛子，是在他們相遇的前一天，被伊牙君給打瘸的。
蘚經過費小鬱房間門口，前往他師父棲元真人的靜室，就是爲了說清楚那天的事情。
蘚說，伊牙君出現得毫無徵兆，但肯定不是自己給惹來的，他至少有三年沒有去過傷心坡了，除了昨天。
黃顙背北面那塊佈滿黑巖的緩坡就叫傷心坡，那裏的黑巖塊塊都成了精。但一般來說，道士們不去惹他們，他們也不會來惹道士。上一次伊牙君來觀裏鬧事還是在一百多年前，當時有一位仙家從人間迴天，路過魚腹山，小憩在傷心坡。這位仙人在人間按捺不住好奇心，跟着壞人學會了吸鴉片，此時煙癮大發，嘴巴嘮嘮叨叨個沒完，驚醒了伊牙君。
仙家拍拍屁股走了，受到咒語擺佈的伊牙君長久鎮定不下來，帶着求救之意闖到豐元觀。那時棲元真人正在閉關，門下弟子不能體會伊牙君的心情，言語難免粗魯，雙方打了起來。
在咒語的刺激下，伊牙君大發神威，將豐元觀一干弟子打得落花流水，終於驚動了棲元真人。
伊牙君使了勁，出了力，意識也開始清醒了。眼看招惹了仙人鄰居，拔腿就跑。棲元真人見不得徒弟的狼狽相，回去取了青龍節鞭，一路追到傷心坡。闖了禍的伊牙君一聲不吭躺回了岩石堆，棲元真人找不到元兇，就把懲罰施加到所有仙靈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