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星光稀稀疏疏,映照着使臣欲哭無淚的面容。
他爬了大半日,從早到晚腹中只有禁衛軍採來的幾個果子。就在兩個時辰以前,一隻肥胖胖的野兔趴在樹林中,使臣告知禁衛軍,說他喫果子沒喫飽,想喫肉,誰知那禁衛軍卻說,先皇親封的山林裏不準殺生。
哈?這是哪兒來的規矩?
短暫休息過後,使臣捧着空蕩蕩的肚子,在懷信鼓勵的目光中再次起身。懷駙馬說了,今夜爬不到山頂也無妨,睡在林中即可。
這麼高的山,這麼大的林子,誰知道有沒有毒蛇猛獸,他們幾個扶熙的睡得着,他可無法閉眼!
在夜照,使臣一職是衆人眼中的肥差。衆所周知,夜照的使臣一不用費盡心思言和,二不用嘴皮子利落與別國爭論,就只是個代替國君送禮的。
使臣想着,他升爲使臣足有二十年,還是頭一次懷疑回去夜照以後,他是否還能勝任這份工作。
“什麼人!”身後慢悠悠跟着的禁衛軍突然拔劍,很是嚇了使臣一跳。
“我等是奉陛下命令而來,不必驚慌。”回話者一路追趕,氣喘吁吁。
使臣眼中閃出光來,來了!扶熙女皇終於派人接他回去了!
後頭來的三名侍衛點亮三根火把,一一遞給懷信與禁衛軍,又解開背上的包裹,取下腰間的水袋。
使臣一見慌了神,女皇派人送來喫喝的意思是……
“陛下聽聞貴使熱愛扶熙山水,特令我等不可攪擾,且吩咐我等轉告駙馬爺,務必確保貴使玩得盡興。”說完,三名侍衛一拱手,像是後頭有狼羣追趕一般,頭也不回順着風跑下山。
使臣見回驛館無望,終於發了火氣,一摔水袋道:“堂堂扶熙,就是這般對待來使的嘛!”
懷信一手舉着火把,一手拽下一隻大雞腿,鄭重道:“貴使若不爬上山頂,便是藐視先皇。”
又來了!他又來了!
使臣被懷信氣得跳腳,這大半天裏,只要他休息得久了,或是言語中帶有退縮之意,懷信就以“藐視先皇”來催促他繼續爬。
可偏偏的,他又不敢豁出這條命去。
“我!我究竟何時說過熱愛山水!”使臣恨恨道,肉也不吃了,悶頭向上爬去。
使臣不喫,餓急了的其餘幾人一邊繼續爬,一邊三下兩下將食物吃了個乾淨。
夜半三更,從未體會過疲累至極的滋味,使臣到底還是在林子中倒頭就睡。
當晨光照進樹林,使臣睜開眼,見身上蓋着禁衛軍的披風,而懷信就躺在他的身邊,手掌牢牢扣着他的手腕子。
使臣算是看明白了,爬完這座山,還有許多大山等着他。
懷信曾爲練兵住在軍營,警覺得很,感覺到使臣動作,立馬坐起身。
出發前,夜照國君裝給使臣許多珠寶,以做收買人心使用。昨日使臣出發匆忙,只在懷中揣了一部分。
謊稱出恭要駙馬相陪,使臣背過身塞給懷信一些珠寶,並承諾若懷信肯幫他一幫,回國後定有重謝。
懷信默不作聲悉數收下,轉過頭繼續帶使臣爬山。
收買不了懷信,使臣又嘗試着一一收買禁衛軍。可情況相同的,對於珠寶他們毫不推辭,可就是仍舊木頭人一樣催着使臣向上。
到了正午,使臣竟覺得秋日裏的太陽較夏日裏更爲炙熱。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喊着要回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