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吧我現在受得了,因爲我已經生無可戀了”
她擡眼望了望遠處的天空,情緒已然是失落到了極點。
“我覺得我從小就沒有母妃,爲此也沒少受盡身邊人的各種冷落,這些心痛只有自己知的事,已經足夠使我將破碎不堪的心時常掏出來縫縫補補,所以也沒覺得有什麼可接受不可接受的事了”
林嬤嬤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表情黯然了許多,她沉沉地嘆息了一下:“好吧既然真相遲早都要揭曉,那麼嬤嬤我不妨現在就早點讓你知道吧早知道早接受,早明白早安心吧”
夏凌月抱着胳膊眼神裏的淚影亦是潸然滾落,她擡手抹了抹臉頰上的淚痕,脣間的溼印子也還沒幹透。
“小姐呀其實你根本就不是夏侯府裏的千金,只不過這中間真是有太多複雜曲折的原因,嬤嬤我一時半會兒也一言難盡呀”
林嬤嬤頓了頓口又說:“可能你不知道吧你的父王根本就不是現在那個夏王,只不過無論如何養父大過生父,林嬤嬤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了”
夏凌月聽了這話心裏卻並不感覺到有什麼意外,脣間微微牽扯起一絲弧度,嘴上卻也並沒有辯解。
心說:這還用你說嗎我早就知道了
不過她的臉上依舊是不動聲色,繼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噢原來還這樣呀那我的親生父母是誰呢”
林嬤嬤惋嘆了一聲:“你的親生父親就是開國將軍金伯漓呀當年啊”
她說到這裏不由得聲調哽咽,想要繼續表達什麼卻終究因爲喉頭難受而故作深沉的打住了下面的話。
“噢原來如此啊”
夏凌月靜靜地看着涼亭的檐宇上一滴一滴滑落的水,正好掉進了地上石階邊上的石臺處,水也已經將石臺處滴穿了一個深深下陷的凹洞。
“那嬤嬤我想問問您,我現在還能夠怎麼辦我手裏還有什麼辦法可以用呢”
林嬤嬤嘆息了一聲:“其實你的問題說難也並不難,說不難也挺難,第一種方法,你只要在每次夢魘發生的時候淡定面對就好,既不要太過理會也不要隨着夢魘情節追根究底,否則你就會越陷越深,一次比一次嚴重,最後徹底的陷入進去就出不來了還有第二種方法,不過這種方法比較難找,有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遇到了。”
夏凌月蹙了蹙眉頭,咬了咬脣說:“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暫且用第一種方法對付着,趕緊尋找第二種方法了哎想想就難過啊”
林嬤嬤皺了皺眉:“第二種方法可不是你說找就能找得到呢除了運氣還得看機緣呢”
“還要運氣、機緣”
林嬤嬤聽了這話,靜靜地“哦”了一聲。
“月兒,你就聽嬤嬤一句肺腑之言吧過好你現在的生活豈不是挺好嗎何必非要去爭那些身外之物呢”
夏凌月忽然覺得頭疼,她揉着額眉頭擰成了麻花狀。
“我也不想啊可是有些事情就是容不得你想或者是不想,只覺得你無路可退,無處遁形。”
林嬤嬤淺嘆了一聲:“既然如此,那麼嬤嬤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也不知道能有什麼能幫的,哎”
她一說三嘆的樣子彷彿是一把橫空掃過的苕帚,直接把樹椏上的雀鳥兒也嚇得撲騰着翅膀飛走了。
“那嬤嬤你知道粉荷她人去哪兒了嗎”
“呃我聽說好像是失蹤很久了,怎麼難道你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林嬤嬤的神情跳躍着一陣閃爍的光芒,夏凌月只覺得事有蹊蹺,但卻是怎麼也想不出究竟是哪裏不對勁兒。
“你有沒有聽說她是怎麼了這些年我一直都沒聽說過粉荷點兒蛛絲馬跡的消息。”
林嬤嬤笑了笑:“雖說只是一個小丫鬟,若是因爲個人喜好不辭而別,那確實該打不過若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遭遇了不測的話,我們做主子的確實有不可推脫的責任”
夏凌月落寞的望着天空的雲彩,心裏卻不由得兀自升騰起了一抹愁緒,她口中喃喃念着:“粉荷,你到底在哪兒呀倘若你能告訴你是不是還好好的活着,哪怕就當初就算是厭倦了在我身邊的日子而選擇不辭而別的話,我也不會怪你”
林嬤嬤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她現在是死是活,也不管她當初是因爲什麼原因而離開,咱們都問心無愧了”
“雖說如此,主僕一場我從來沒把她當過外人,所以還望嬤嬤理解我的悲傷。”
她淚眼朦朧的眸子裏又泛起了一陣晶瑩剔透的霧氣,林嬤嬤也顯得侷促不安了。
“呵要不你今天早些回去歇息去吧嬤嬤覺得你一定累了吧”
她對夏凌月招呼了一聲,便徑自想要轉身離開。
“啀嬤嬤那你有沒有聽說粉荷把那隻金葫蘆放在哪裏呀”
她急忙叫住轉身正欲離去的林嬤嬤,還是害怕她這一走就再難以見到了。
“噓”
林嬤嬤一轉身食指攔口,對她做出了一個止語的動作。
“不要那麼大聲問這個問題,我現在嗯身份還是柳妃呢”
她左顧右盼的瞧了瞧四周的情景,臉色頓時陰沉而神祕。
“那”
她也被林嬤嬤的表情影響的心裏一緊,急忙擡頭環顧了一眼四周,壓低了嗓門:“可是嬤嬤要怎麼才能找到那隻金葫蘆呀”
“機緣到了,自然會找到了”
林嬤嬤對她投來一個微微的笑意,接着又繼續轉身離去。
“哦”
她低眉看了看自己的腳下,心說:要說機緣的話,說不定我走路走着走着也能踢到一隻金葫蘆呢
想着想着,她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
“啀可是,林嬤嬤啊”
當她再次擡起頭的時候,放眼望去哪裏還有什麼林嬤嬤,空空蕩蕩的四周除了花壇和涼亭還有孤零零的假山之外,眼前根本沒有半個人影,這情形看起來彷彿就像林嬤嬤從來未曾出現過似的。
“啊”
她環顧了一下週圍的荒涼景象,前面不遠處一些凹凸不平的花壇草地,放眼望去彷彿地底下埋葬着一堆堆皚皚白骨,正在神神祕祕衝她笑似的。
“這、這是怎麼回事呢”
她努力的搜尋着記憶裏的片段,卻是怎麼想不起夏侯府裏什麼時候有過這樣一個地方。
“嘻嘻嘻嘻嘻嘻”
此時,她看到周圍的樹林子彷彿張着黑洞洞的大口在猙獰的衝着她笑似的。
“啊”
她只覺得渾身一陣一陣發冷的感覺猶如潮水一般,直朝着她的腦頂上狂涌。
她的耳邊傳來一陣陣稀奇古怪的獰笑聲,那聲音若有似無,卻又如此的清晰。
“啊不要呀”
她抱着頭直覺的頭皮一陣陣發麻,心裏的恐懼感也持續令她難受。
“走快點兒走”
這時候,一個堅定有力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接着她只覺得被人一把拉起之後,瞬時一陣騰雲駕霧的感覺便翻過了那堵破敗而厚重的院牆
“你你是誰呀”
她不由得擡頭看了看眼前人,卻發現他蒙着面,於是她顫抖着脣齒,惶惑不安的問了一聲。
“你說我是誰呢我是誰不重要,你是誰纔是最重要的事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