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今年的杏樹花開的真早呀”
她紅着眼慌忙將手裏的簪子重新胡亂的插回了頭上,便放眼朝着說話聲傳來的地方張望。
“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好時節呀就連杏花也提前開了,看來的確是國泰民安的好兆頭呀”
柳妃忽然蹙眉疑惑:“原來是銀寶”
她一把推開了懷裏的夏凌月,故作矯情的抹了抹淚說:“女兒呀別撒嬌啦起來吧讓人看到了不好。”
夏凌月趴在柳妃的腿上,正當柳妃要舉起簪子刺向她之際,她早就歪着頭透過客堂房門邊的縫隙處看到夏王向對面做了幾下招手的動作。
接着,才突然傳來了銀寶從遠處的花壇裏走出來感嘆的聲音。
“咦”
柳妃頓時慌神了,她反覆自言自語了好幾遍:“怎麼會是他呢”
夏凌月擡起頭故意揉了揉紅腫的眼,忽然抿嘴一笑說:“怎麼不能是他呢今年的時節好,常常會有一些丫鬟奴才出來東看看西瞧瞧,誰讓咱們府上的風景如此美好呢”
雖然她的話聽來沒錯,不過柳妃卻仍是緊蹙着眉頭。
“姨娘這是在擔心什麼呢難道是怕剛纔說的話讓人聽了去嗎”
夏凌月語氣懇切,但臉上的笑容卻分明暗暗隱藏了一絲冷色。
“呃沒、沒什麼就是在想既然你難得回來一趟,不妨去姨娘那裏坐坐去吧”
柳妃柔和的眼神裏充滿了一種波瀾不驚的內容,不過很快就換成了誠懇的樣子。
“不啦女兒還是想要先去自己的閨房裏坐坐,等遲些再上姨娘那裏去吧”
柳妃一聽她說要上自己的閨房裏去坐坐,頓時又慌神了。
“你離家那麼久了,你那裏什麼都沒有準備,過去到處都荒廢不堪了,有什麼好坐坐的,跟姨娘一起上我那邊去吧聽話”
柳妃一把拽過她的手放在胸前,臉上一副不容抗拒的決然之色。
“噢不啦我想回去整理一下我自己的東西,以前被你派人騙出府走得太匆忙了,所以很多東西都沒來得及整理一下,我這趟回來怎麼也要好好的收拾一下自己東西然後再帶進宮去。”
她故意拉高了語調並且又暗暗地睨了一眼門外的夏王,心裏自問了一句:“怎麼他那麼有耐心呢一直站在門外腳不累嗎”
“呵呵先去我那裏坐坐去吧喫點兒點心,咱們娘倆兒好好的敘敘舊,等天熱暗一些我再送你過去可好”
柳妃滿面堆笑,硬拉住她的手就要往自己房院兒的方向拽。
“噢既然如此,那好吧”
夏凌月見她熱情的表情連雞蛋都能煮熟了,也就不好再找什麼藉口拒絕她了。
“噢對啦姨娘呀我還有一件事要問問你。”
“還有什麼事呀等過去姨娘那邊再問吧你這孩子真是事多呀”
柳妃故意欲蓋彌彰的碎碎念,不過是想對她施以緩兵之計拖住她,然後再施以緩兵之計打發她離開夏侯府。
“噢我是想問你,我的父王他現在還健在嗎”
她試探了一句,豈料柳妃立刻橫眉倒立的罵她:“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呢出府一趟就變傻啦怎麼問這樣的問題呢”
“姨娘莫怪不瞞姨娘說,女兒被你派的人騙出府的時候,他就對我說的是我父王已經癲狂症發作,叫我要是不趕緊走的話也會馬上就被人圍剿,所以我一時疏忽也沒有堅持去見父王,便匆匆忙忙跟着那人逃命去了所以,我今天就是想問問您,我父王他究竟還健在嗎”
一聽夏凌月這番話,柳妃彷彿是瞬間就找到了一個見縫插針的機會。
只見她緊蹙眉頭略略沉思了一下,突然面色一改,神情飄忽不定的迴應道:“哎呀你也真是的,現在纔來問你父王還健在不健在這回事,難道你不知道你的父王臨終之前最想見的人就是你呀哎呀我的老天爺喲”
柳妃說着便捂臉捧腹嚎哭,邊哭邊抱怨她如何大逆不道,如何數典忘祖之類的話。
“啀姨娘,可分明是”
“既然你知道錯了,姨娘也就原諒你吧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父王有你這樣的女兒,就算含笑九泉也值了,就算在天之靈也瞑目了”
她說着又低頭嗚咽了幾聲,雖然看起來是在悲慼,其實是連自己都忍不住了。
低頭抹淚的動作也就是爲了掩飾自己的表情,所以捂臉偷笑。
“噢”
夏凌月故意裝傻,故意呆若木雞的迴應了她一句。
“呵呵”
她這個冷笑其實是早就醞釀了很久了,只不過這次她真的實在是無語了。
接着,她又瞄了一眼門外的夏王,見銀寶彷彿快要拉不住他了。
“呃”
提心吊膽的望着夏王,他臉上的肌肉隱隱地顫抖起來了。
“你在想什麼難道沒睡醒嗎”
夏王的質問聲讓他渾身上下犯虛,不過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瞬時便計上心來了。
“主子呀我就這麼對您說吧其實您以爲妻爲夫綱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天子腳下有時就是那麼無奈呀有可能朝夕相處了幾十年的夫妻或許就在一夜之間因爲一個御賜的封邑,而讓彼此的身份地位頓時拉開了距離。”
銀寶說着無奈的嘆息了一聲,臉上的神情也瞬時下沉了。
“奴才知道您心有不甘,但是咱們也不得不順應時勢變遷,其實只要冷靜一點就會避免許多衝動的後果。”
夏王聽了這話之後神色終於放下了許多,也漸漸地舒緩了冷峻的表情。
“所以依奴才看您現在應該做的事並不是想着如何處置柳妃娘娘,因爲您現在這麼做已經不合適了,說不定驚動了太子妃的話這其中的利弊您一定要仔細思量呀”
他聽了銀寶這句話,才恍然間如夢初醒。
“既然如此哎”
銀寶對他拱手作揖道:“願主子三思吧奴才也是替您憂心呀”
“想來我這開國功臣,也曾立下了赫赫戰功,雖然不奢求彪炳史冊,但一把年紀了才發現連自己府內的賤女人都不敢輕舉妄動你說這如何不令本王心酸呀”
銀寶拱手垂頭,怯怯地回話道:“依奴才看您現在是真的不要再去考慮柳妃對不對得起你那些事了,無論她對得起還是對不起您都已經早成了定局,完全改變不了任何事實了。”
夏王長長嘆息了一聲:“那麼怎麼辦呢現在本王只覺得心裏空落落,完全沒有一點兒底”
“主子呀您現在應該做的事情就是趕緊想想辦法吧先查清楚身邊親生的孩子到底還有哪些,然後不動聲色的早做安排吧至於那些不是親生的孩子或者妃子應該如何對待,想必您心裏一定有數吧”
銀寶的這句話算是說到了他的心坎上,他終於忍不住流淚了。
“想不到呀真是想不到啊我這堂堂一國封侯拜相的王爺竟然會老來淒涼,淪落到如今這樣的境地呀”
他望着遠處的天空上飛過的零星燕鳥,脣間牙齒亦是咬的咯咯直響。
“主子呀現在想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人世間的真情不就不多,一人一生能夠遇到一次已然是珍貴無比了,就不要奢求每個人都必須要對自己坦誠相待了吧”
夏王捂着臉,老態龍鍾的威儀之相蕩然無存,堂堂七尺之軀的一國王爺平日裏常常以威風示人,然而此時竟然也哭得甚是哀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