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矗立在梅林之間,冰雪覆蓋下,宛如一名亭亭玉立的白衣少女。.
房間內佈置得一切如舊,也很溫暖,卻不知爲何,還是讓人覺得有些冷清。
一個窈窕清麗的身影坐在窗前,身上穿着件鵝黃色秀麗的衣衫,望着窗外漸漸西斜的太陽,一言不發。
她想必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子,因爲她的背影看上去彷彿帶着一種淡淡的憂傷。
但她卻爲何而憂傷,是因爲留戀窗外那已將留不住的溫暖,還是因爲想起了心中的人呢?
門忽然“吱”的一聲開了,嶽霖楓出現在了門前。
“你回來了。”黃衣女子還沒有來得及轉過頭來,她的聲音就已先響起,聲音中帶着說不出的喜悅之意。
這聲音竟與胡秀月的聲音幾乎一模一樣。
但她的臉卻不是胡秀月的臉,就在她轉過頭來的那一刻,彷彿一切都失去了顏色,連最無情的時光也悄悄爲她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張極美的臉,卻沒有人能形容得出這張臉的美麗。
就像是天邊飛來的一朵白雲投影在平靜的湖心,就像是世上最優美動聽的琴音縈繞在耳邊,就像是山間汩汩的清泉輕輕流過腳邊卻帶走了心中的漣漪。
這張臉,美得令人遺忘了一切,也遺忘了自己。
嶽霖楓癡癡地看着她,似已忘了一切,目中的痛苦之色漸漸消失,目光變得溫柔了起來。
黃衣女子也在看着他,突然歡欣地撲了過來,撲在了他的懷裏,緊緊地摟住了他。
她本是一個嫺靜而羞澀的女子,只有在他面前,她纔會不顧一切地做出這樣瘋狂的舉動,絲毫也不掩飾自己對他的感情。
她身上散發着一縷縷虛無縹緲的甜香,如耳邊情人的細語一般縈繞在他的鼻端,嶽霖楓忍不住擡起那隻沒有握劍的手,輕輕撫摸着她柔滑的長髮。
黃衣女子顯得極乖巧柔順,用她美麗的臉龐配合着地輕輕磨蹭着他的胸膛。
“鏗鏘”一聲,長劍竟然墜地,握劍的手已放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撫摸着,移動着……
黃衣女子突然像一隻被針扎痛了的貓一樣,慌忙推開了他的手,從他懷裏掙脫了出來,美麗的臉上忽然間添上了一抹嫣紅。
嶽霖楓怔住。
黃衣女子羞窘地低着頭,輕輕道:“現在不行……”
嶽霖楓默然呆了半晌。
黃衣女子似乎覺得有些後悔,有些憐惜,上前牽起他的手,仰着腦袋用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瞧着他。
這雙眼睛,就算是最深的痛苦,只要被它瞧上一眼,只怕也會立刻就好了起來。
她笑着道:“你知道麼,我剛纔心裏正想着你的時候,你就出現了,這是不是太奇妙了?”
這樣的笑容,就算是最寒冷的冰山,在它面前也難免要被完全融化。
嶽霖楓目中卻又流露出了一絲痛苦之色,木然道:“是。”
世上又有什麼能逃得過情人的眼睛?
黃衣女子顯然也注意到了他目中異樣的神色,她柔弱的身子忽然一震,笑容也隨之凝固,緩緩放開了手,驚疑地道:“你……你爲何會……你是來跟我告別的?”
她不但是一個極美麗的女人,同時也還是一個極聰明的女人。
沒有聲音,只有沉默。
沉默有時也是一種態度,沉默有時也能令人傷心,有人已在傷心。
黃衣女子還在看着他,美麗的眼睛裏透着期盼,卻漸漸變成了失望,變成了傷心。
現在,已沒有人再能形容她的眼睛,她的眼神。
就像是一件最完美的畫,忽然間被人撕碎了。
就像是一個你最珍貴的東西,忽然在你的面前裂開。
嶽霖楓望着摔落在地上的劍,已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他只怕看上一眼,自己的心就碎了,就再也沒有勇氣離開了。
黃衣女子眼中的傷心,已變成了絕望,沒有人能形容得出那是一種怎樣的神情。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
但天地若是見了她現在這雙眼睛,只怕也會感到不忍,也要爲她改變。
黃衣女子就用這雙眼睛盯着他,道:“早上醒來不見你,我就坐在窗前一邊數着樹上的梅花,一邊盼着你能早些回來,幾隻,幾十只,幾百只……總算等到了你回來,誰知……”
她的聲音悲悽哀婉,聽得人彷彿連心也要碎了,這是不是因爲她自己的心也已先碎了?
不知爲何,嶽霖楓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奇異的滿足,但他目中的痛苦之色卻更濃了。
黃衣女子忽然道:“你要走,我絕不會攔着你,但你總該讓我知道是爲了什麼?”
嶽霖楓沉默着,終於緩緩道:“報仇!”
黃衣女子驚道:“但你的仇人雲霄豈非早已死了?”
嶽霖楓道:“我的仇人還沒死,兇手是別人。”
黃衣女子喫驚道:“那兇手是誰?”
嶽霖楓搖了搖頭。
黃衣女子盯着他道:“但那兇手必定是個極厲害可怕的人,你知道此去必定兇險萬分,是麼?”
嶽霖楓默然。
黃衣女子接着道:“所以你纔要離開我,只因爲你怕連累到了我,是麼?”
嶽霖楓沉默着。
如果是的,他爲何不肯說出來?
如果不是,那他的目中的痛苦之色又爲何愈來愈濃了?
黃衣女子道:“但你可知道,你若死了,我還能活得下去麼?若是沒有了你,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她盯着嶽霖楓的目光忽然變得很堅定,語氣也同樣堅定,道:“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世上若沒有了嶽霖楓,也就絕不會再有歐陽弱舞。”
嶽霖楓這才發現,她外表雖然柔弱,內心卻極堅強,他以前沒有看到,是因爲她內心的堅強從未被觸及。
他忽然覺得自己從來也未曾真正爲她考慮過,她爲了自己可以放棄一切,自己卻爲何不能爲了她而選擇放棄?
嶽霖楓終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忽然衝過去抱住了她,抱得很緊。
歐陽弱舞縮在他的懷裏,輕輕道:“我並不想阻止你報仇,卻也不願離開你,所以……”
她忽然擡起頭接着道:“……所以我要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