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看着手裏的東西,一時腦子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一點動靜,像是有人進來了。
我一慌,飛快地把盒子放回去。站起來轉過身,靳予城目光幽深地站在那裏,正看着這邊。
我抿抿脣,終於還是沒能說出一句話,只低頭快步往門外走去。
經過他身旁時,一個聲音卻突然傳來:“給你的。”
三個字從耳邊飄過,我不由得頓住腳步。
他走到箱子旁,拿起那件東西,走過來塞到我手裏。
我看着包裝盒上隱隱閃耀的星光,卻只覺得手裏拿着的是個燙手山芋,遲疑片刻還是遞了回去。
“我不要。”低微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好像不是從我嗓子裏發出來的。
他沒伸手,眉宇間有些不悅。
我站在那裏也沒動。僵持片刻,靳予城自己妥協了,接過盒子隨手扔在一旁:“我的東西不要,你是想要他的東西?”
我心神一晃:“什麼‘他’?”
“肖揚。”他看我一眼,“你是對他舊情難忘?他越是傷你傷得體無完膚,你就越是不惜一切地想挽回他?也對,在愛情面前,女人永遠毫無理智可言。”
靳予城是那種一直都沉穩淡定的人,任何時候都是從容不迫的。我很少見他這樣,言辭間彷彿也藏着點對自己的不確信。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我逃避着他的視線,聲音很輕。
“那,你是怎麼想的?”他忽然一把拽起我的手臂,很用力。
我縮着肩,下意識擡起頭。他定定看着我,眼裏又深又冷,寒潭一樣,讓人看不透。
我總感覺他好像不是第一次問我這樣的問題,昨晚,彷彿也問過,卻依然不知該怎麼回答。
“爸爸……”
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稚嫩的細微聲音。
我一驚,忙退了一步。靳予城也立刻放開我。
ang不知什麼時候自己上樓來了,抱着只玩具兔子愣愣站在門口。瞪得圓圓的眼睛裏說不清是什麼情緒,像是害怕,又有點不解。
我知道,她肯定又是被靳予城剛纔那種眼神嚇到了。小孩子的直覺往往是可怕的,或許,她能從他眼裏讀到比我更多的東西。
靳予城顯然也覺察到了什麼,緊鎖的眉心早舒展開,視線也變得溫和又親切。他快步走過去,半蹲在ang跟前,柔聲安撫着。
“媽咪,安吉喜歡。”ang用她有限的詞彙努力表達着自己的想法,紅紅的小臉上滿是認真的表情。
說着,她一把抓起靳予城的手,帶着他往我這邊走,不知想幹什麼。
靳予城也任由她帶着。走到我身旁時,她突然扔下懷裏的毛絨兔子,另一隻手一把抓起我的手,和靳予城的交疊在一起。
指尖碰到他溫熱的掌心,我很有些不自在。雖然沒有縮回來,也儘量在避免着接觸。
“媽咪,爸爸喜歡!”ang看着我,語氣倔強得讓人心疼。
我想,她大概是不願看到我跟靳予城之間有什麼不愉快吧。作爲一個小孩子,希望身邊的大人關係融洽,願望是簡單又美好的。
“爸爸喜歡媽咪……”她又說了一遍。
我用另一隻手拍拍她的小腦袋笑了笑,嗓子裏卻像有什麼哽住似的說不出話。
本想裝作不經意地把手抽回來,剛一動,靳予城突然手心一緊,牢牢握住了我的手。
“對,爸爸喜歡媽咪……爸爸也很喜歡ang。”
他一手握着我,另一隻手輕輕牽起ang的小手,聲音裏滿是溫柔。
ang仰起臉甜甜笑了,露着小白牙,彎彎的眉眼月牙一般。
哄完孩子,靳予城又看了我一眼。我沒弄懂他眼裏的深意,索性移開視線不去看他。
這就是成年人的好處,問題永遠可以掩蓋在表象之外。就算現在我跟他之間隔着雲山霧海,也不妨礙在ang面前,我們裝得什麼事都沒有……
大概是因爲這次分別的時間長了,一整天,ang做什麼都一定要靳予城陪着。
喫飯要一起喫。飯後動畫片要一起看。一直到晚上要休息睡覺了,我給她換好睡衣,剛把她放到小牀上,她又一下坐起來,爬下小牀拉着我的手:要去跟爸爸睡。
我拗不過她,只好帶她去敲了靳予城房間的門。
他正坐在書桌前,筆記本是亮着的,大概在處理什麼工作吧。跟他講明白ang的想法,他很快起身,拉着她進了屋。
我跟ang揮揮手說了聲晚安,轉身剛想離開,卻又被叫住了。
回過頭,靳予城牽着ang,兩人一大一小站在門裏沒動。
“秦宛,我不知道該怎麼哄她睡覺。”
四隻眼睛定定望着我,眼神很是誠懇。
我抿抿脣,看他工作好像也沒處理完,想想還是答應先陪ang睡着,再離開。
大牀顯然比小牀舒服很多,ang一上牀就從牀頭滾到牀尾,又從牀尾滾到牀頭。我抓她抓不着,她索性跟我玩起躲貓貓來,在被子裏鑽來鑽去,咯咯笑個不停。
好不容易把她按進被子裏,關掉燈,她又怎麼的都不肯閉眼,一直望着坐在電腦前的那個身影。
好一會兒,靳予城終於意識到身後有雙巴巴盼着的眼睛,合上筆記本過來輕聲問:“是不是想讓爸爸也陪着?”
ang立刻點點頭。
靳予城笑笑,坐到她身旁。那天,她一隻胳膊抱着我的手,另一邊抱着靳予城的手,一直到快半夜才終於睡着。
牀前只亮着一盞檯燈,光線柔和。
靳予城半靠在牀頭,目光幽遠地不知在想什麼,一直沒作聲。
好久,才突然聽他說:“其實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個像ang這樣的女兒,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妻子,也不錯。”
我心跳突然掉了一拍,呼吸好像也停滯了一瞬。好一會兒,才恍惚着問:“ang不就是你的女兒嗎……?”
還有妻子,爲什麼不去找她的媽媽,那個叫紀夏的女人?
不過這句話,我始終沒有問出口。
靳予城輕輕撫摩着ang的額頭,也沒回答我的問話,只深切看着她。
屋子裏很安靜,小孩子均勻的鼻息微微弱弱地一起一伏。我突然想到,他的這個想法,好像很久以前,我也曾經幻想過。
只是,我跟他終歸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