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精神也冷靜下來，頓時覺察出自己剛纔那一句話態度不對，卻是急忙也躬下身道：“對我的無禮向您道歉，我是阿爾岡西，尊敬的閣下。”
無視我上一句的道歉，卻會回答貌似無禮的提問，對沒有信息量的寒暄和禮節毫無興趣，看來沒錯了。建築師，是指這片空間的構造者？還是什麼更高意義上的設計者？年輕女子心中激盪，態度卻越發恭謹道：“尊敬的建築師閣下，您可以叫我‘緋紅’。您拉動我們降入幽境如此深處的原因是什麼？是否需要我效勞？”
阿爾岡西卻是再次喫驚道：“什麼？剛纔的過程，分明是潛入魔法浪潮深處的過程，緋紅閣下，你怎麼會理解成進入幽境？”
林奇卻是心念急轉。最大的問題並不是兩人理解的身處地點的不同，而是爲什麼明明是自己來到他們面前，他們卻感覺到是他們被我召喚？而且他們的觀感裏，爲什麼是“向下”召喚他們？如果我不變的話，他們應該向上才能接近我纔對。
“問題不成立。你們的困惑是因爲缺少信息和知識。信息和知識可不是免費的。”林奇決定仔細扮演好自己的深不可測的形象：
“看在你們非自願地當了我的試驗品的情況下，我就免費奉送一句吧。”
“感知不是真實，下降既是上升。”林奇在情況不明的情況下不敢隨口胡說，只能說了這麼兩句。
他並不確定上升和下降的矛盾哪個正確，但是理解的不同確實毋庸置疑的，雙方理解的所謂下降和上升的不同，很可能是等效的。
阿爾岡西還在懵懵懂懂，緋紅卻是眼前一亮：“問題不成立的話，也就是沒有將我們降入幽境，感知不是真實，下降既是上升……”
“我知道了！”片刻以後，緋紅從原本漂浮的狀態落在了地上，形象也瞬間改變了。
原本火焰一般的頭髮變回了正常的頭髮，橙紅色垂肩，腦後兩側分紮了兩梳。華麗到誇張的大披肩造型也變回了一身普通的衣服。面具也消失了，露出一張俏麗活潑，充滿生氣的臉龐。
緋紅髮現自己形象改變之後有片刻慌張，卻發現旁邊阿爾岡西毫無反應，仍然漂浮着。
這時她才真正看清了周圍的幻覺建築羣，更是注意到了頭上無盡的源力之海，脫口而出：“這裏能直接感知源力？這、這裏是‘座之間’？”
林奇注意到緋紅說出“源力”這個詞的時候，本該是一個沒有聽過的詞。
自己之前因爲雙母語狀態，今世前世的語句可以直接意思連通，無需翻譯或者轉化。但是今世的“源力”這個詞應該根本聽過，居然也能直接理解她指的是自己命名的源力。
緋紅微微凝神，形象變化回了先前華麗的造型，聲音裏包含着興奮、激動和一些忐忑不安道：“尊敬的閣下，您對我的幫助實在是太慷慨了。我知道您這樣的存在，應該更傾向於等價交換，因此我很惶恐，怕是沒有什麼能夠回報您所給予的。”
這時候阿爾岡西才恍然如同看到了周圍的幻覺建築，也落在地上。他似乎並沒有看到緋紅變換過形象。
其實你應該比我強得多……林奇心裏暗自吐槽。他倒是希望緋紅能給自己回報，但是現在可不能暴露身份，意識空間裏應該是不可能傳遞什麼真實物品，而如果告訴她明確的寄送地址，非但不符合自己現在高深莫測的身份，反而可能會引起麻煩。
“你不欠我什麼，我只是給予了你信息。”林奇一邊想，一邊聲音沉穩道：“你若想回報，那就回報信息吧。”他把選擇信息種類這一步直接交給了緋紅，免得自己說多了露餡。也許她有什麼自己的祕法之類的會給我？
同時，林奇隱隱約約有種模糊的感覺，似乎自己現實世界的五感可能過一會兒就能恢復。
緋紅仔細想了一下，輕聲道：“建築師閣下，我恐怕估計沒有什麼知識是您需要的，不過有個消息，可能您會感興趣，是關於目前現世的局勢。”
“聖教最近重啓的奇蹟委員會，似乎並不是爲了鑑定新的奇蹟，而是在查證‘默示錄’上記載的預言。預言似乎確實地在依次發生。”
林奇心裏一沉，自己之前遇到穆勒主教一行人，確實來的太快了。準備充足的軍隊，提前和經過的萊科領打了招呼，目標直接指向黑袍人和巨漢的方位……恐怕提前好幾個星期就開始行動了，如果說是感知到黑袍人被“附身”以後的那個恐怖變化再行動，時間上根本來不及。
如果不是自己親身參與其中，根本不能相信居然真會有未卜先知這種事。
這時候，原本沉默的阿爾岡西卻是開口道：“這些傢伙何止是查證，哼，連審判庭的那幫混蛋都跟着他們行動了。”
林奇卻是想到了羅貝爾大人當時護住自己時說的話，似乎也對“信理部”的人懷有敵意。自己這幾天惡補了一些知識，知道信理部就是原審判庭改組的。
“這幫混蛋所到之處經常發生激烈的戰鬥，處理信息也嚴密封鎖，經常把涉及到的全部帶走，連房子都拆掉帶走。”
阿爾岡西有些憤恨道：“我看他們就是換了個名義，試圖讓上百年前的審判庭再次復活，鎮壓反對者們。”
林奇沒有搭茬，而是輕輕對緋紅點點頭：“這個信息對我有用。”他感覺到自己在意識空間快要維持不住了，五感越來越模糊。面前的兩人在感知世界裏也有些虛影，似乎也快要回歸。
“那麼，你們準備回去了。”林奇對着兩人道。
兩人也開始感覺到自己的存在開始模糊，應該是快要離開這片空間。
注意到林奇沒有搭理阿爾岡西，但是也沒有表達出對他插話或者無禮的不滿，緋紅大膽地打開身上一張印着複雜咒文和法陣的卷軸：“建築師閣下，如果您未來想讓我幫您獲得一些現世的信息的話，可以用這個印記聯繫我。”
林奇卻不知道在意識空間該怎樣接下虛擬的卷軸，不過意識裏的能量弦擁有全擬真記憶的能力，彷彿拍照一樣，瞬間就收錄了所有咒文和法陣。
他沒有伸手接，卻是淡淡地說：“收起來吧，我記住了。”
緋紅和阿爾岡西喫驚的同時，又彷彿覺得有些理所應當。是了，像這樣的大人物又怎麼需要用拓印術。但是看一眼就掌握也太恐怖了……
阿爾岡西也忙不迭得把自己的聯絡印記拿出來：“閣下，您如果想聯繫我，也可以在魔力網絡裏呼喚我。”
難得能遇到這樣一位溫和的高位存在。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就能把自己召喚過去，強大的超乎想象。而在生殺予奪都被掌握的情況下，這位存在也沒有把自己怎麼樣，不但沒有被強迫簽下什麼靈魂契約，甚至還讓自己增加了領悟，受益匪淺。
兩人都覺得如果能和這位建築師閣下保持聯繫，是肯定有好處的。當然他們誰也沒有膽子敢索取這位閣下的聯繫方式。
…………
緋紅猛地睜開雙眼。
她穿着普通的裙子，躺在一間普通的小屋裏一張普通的牀上。要說有什麼不普通的，那就是這間小屋子居然在一座巨大的山洞裏。
山洞漆黑一片，她的雙眼卻閃爍着興奮的紅色光芒。嬌小秀麗的少女一躍而起，對着面前的大落地鏡子用力一揮小拳頭：“柯尼莉雅，你走運了！”
…………
阿爾岡西有些遲疑地看着面前的魔網交流裝置。
他不清楚剛纔的一切，是因爲這個裝置的原因，還是自己潛入魔網太深了？
當年還在學習的時候，導師就說過自己的性格太不沉穩，以後可能會因此倒黴。
他不太確定自己這算是倒黴了，還是走運了？
…………
林奇在自己的房間，摸摸臉，又看看那本關於零環法術的小冊子，體驗着現實世界的五感。
回想着剛纔在意識空間的離奇境遇，林奇冒出一個念頭：
“也許我該去看看《演員的自我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