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既然來編瞎話想騙過赫連歸，就已經摸清了他的心思，有把握能騙得過他。
不然，她就是自投羅網前來送死的。
深宮裏待久了的人心思比普通人要多好幾倍，一件事經常是繞好幾個彎去想。
直來直去的話，反而讓他們懷疑你是否故意爲之。
凌寒見赫連歸沉默不語，但表情卻有微妙的變化，便知道赫連歸這是信了她的。
真話假話八分真兩分假攙合着說，這纔是說謊的最高境界。
謊話的目的，是要人相信，而不是表達清晰完美的邏輯推理。
凌寒說的話並不完美，但正是因爲她露有破綻，可信度才非常高。
畢竟如果一件事說得天衣無縫，依照赫連歸的縝密心思，不一定會相信她的話。
過了許久，赫連歸終於在與凌寒的對視中敗下陣來。
他見凌寒眼中並沒有絲毫的動搖與心虛，反而滿滿都是委屈與無奈。
反正事已至此，他也一怒之下把烏倩雅給殺了，就當誰也沒見過誰，這件事並不存在罷了。
“太子殿下，我今日來是誠心想跟您道歉，這尊玉佛本是我請來打算送給孃親的，若您不嫌棄，請收下我的歉意吧。”
凌寒起身欠了下身，將裝玉佛的盒子放在桌上打開。
赫連歸一看那就是不俗之物，笑道：“你倒是坦誠。”
直接說特意請來給他賠不是的不就好了，非得扯什麼原本是送別人的。
“我知道太子殿下大人大量，不會計較這些。畢竟……我手頭也不寬裕，沒必要在您面前裝闊氣。”凌寒自嘲道。
剛纔那話爲了顯示自己沒城府故意說的，不過她沒錢也不算假話啊。
赫連歸哭笑不得，乾脆從懷裏掏出一個牌子扔給她。
“喏，這是豐錦銀號的牌子，沒銀子了就去取。有這個牌子能取多少取多少。”
凌寒看着手裏的牌子，有些喫驚，赫連歸這是被刺激傻了嗎？還是當自己是霸道總裁了？
“我不能收。”凌寒像接到燙手山芋一樣把牌子放回桌上，推到赫連歸面前。
“爲何不收？”赫連歸沒想到她竟然不愛財。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手頭緊不假，但也不缺銀子。太子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這個萬萬不能收。”凌寒堅決搖頭拒絕。
不是她不想要，而是赫連歸的東西她沾不得。
拿人手短的事情，萬一將來用這個要挾她做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到時候她該拒絕還是同意呢？
赫連歸愣愣的看着她，見她表情倔強，並不像是欲擒故縱。
“阿寒，你對本宮……真的一點意思都沒有？”赫連歸喉頭滾動了幾下，還是問出了心中所想。
“……”話題跳躍性太大，您這是鬧哪出？
凌寒怎麼會看不出來赫連歸對她的意思，只是她想不明白，自己臉上還帶着這麼大塊紅斑呢，赫連歸怎麼會喜歡上她？
在樓州城的時候對她還沒什麼呢，認親之後就改變了態度，估計還是看上靖淵侯府的勢力了吧？
凌寒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小人之心，她只知道赫連歸爲人並沒那麼簡單，不能輕信。
“太子殿下，既然您問到了，我就把話說明白了吧。”凌寒想了想，決定把話一步到位說清楚，省得今後還有糾葛。
“但說無妨。”
“承蒙太子殿下擡愛，我的確惶恐。但是您也知道我的擇偶標準，只可惜您已經有太子妃和側妃了。若早幾年相遇就好了，您身份尊貴，器宇軒昂，誰家女子不會愛慕您這樣的人呢？”凌寒說得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先捧人總是沒錯。
緊接着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話鋒一轉：“要是過陣子倩雅公主再一過門，您這太子府裏可就熱鬧了。怎麼會有我的一席之地？”
“什麼？”赫連歸忽然打斷她，“你說什麼？”
“倩雅公主過陣子一過門啊。”凌寒眨巴眨巴眼睛，非常無辜的說道。
“什麼意思？”赫連歸臉色灰暗，非常難看。
“呃，這件事太子還不知道嗎？”凌寒捂住嘴巴，彷彿懊惱自己說錯了話。
“不知道。”赫連歸定了下心神，反正烏倩雅已經死了，那些人愛怎麼傳就怎麼傳吧。
“昨日有客人來府裏，我也是偶然聽他們說起，說太子與倩雅公主的事情已經傳遍景城，許德妃和端王已經向皇上請旨，將她賜給太子殿下做側妃。”
凌寒見赫連歸的表情忽然淡定了，就知道他以爲烏倩雅已死，自己能清淨了。
於是她不緊不慢的又補了一句：“其實烏倩雅也挺命苦的，這件事我很有罪惡感。”
“哦？你會有什麼罪惡感？”赫連歸很嘲諷的冷笑一聲，他從來就沒有認爲凌寒是個簡單的人過。
“畢竟要不是她惹到我，也不會遇見太子殿下，不遇見太子殿下，就不會弄得……”凌寒頓了一下，轉眼看着赫連歸的臉色，將最後幾個字緩緩說出，“險些喪命了。”
赫連歸以爲她要說出香消玉殞之類的話，心裏略微緊張，畢竟此事應該神不知鬼不覺的。
可當凌寒說出險些喪命時，赫連歸又緊張起來，難道沒死成？
“我聽說啊，她的侍女四處找她都找不到，天黑的時候纔在城外小樹林找到她，那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唉，也算她命大。”
“你想說什麼？”赫連歸攥緊拳頭，很警惕的問道。
“其實我今天來不止是像太子殿下道歉，還要恭喜您呢。”凌寒神祕兮兮的招手讓赫連歸附耳過來。
赫連歸也鬼使神差的靠近她，一點太子爺的架子都沒有。
“烏倩雅這次來景城是爲了……”
凌寒在赫連歸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她吐氣如蘭，幾乎是用氣息說話，每個字砸在赫連歸的耳朵上，都讓他覺得通體酥軟，竟然十分陶醉。
至於凌寒具體說了什麼，赫連歸併沒有完全聽進去，只知道烏倩雅是爲了當烏萊國的眼線纔來的。
“所以我恭喜太子殿下啊，既然知道了這個祕密，爲何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反手利用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