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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蕩雲峯上爭天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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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衍言辭中不留餘地,沈靜嶽的下文也說不出口,不過他卻並不惱怒,淡淡一笑,道:“張師弟,好自爲之吧。”、

    他轉身下臺,未過多久,身材圓胖的張貞慢悠悠走上土臺,不過他原本就不善言辭,中規中矩施了一禮後,他與張衍各自分賓主落座,

    張貞往第一塊星碑看去,第一塊星碑分爲九段三章,上萬餘字,他前次曾在法會上暗暗看過幾眼。

    現在再看,卻發現那如蟻蟲攀附的字跡只是瞄幾眼,心頭就升起一陣嘔吐煩悶之感,急忙深吸了幾口氣,努力鎮住心神,從袖子中取出一副上好竹籌準備推演解讀,無意中他瞥了張衍一眼,卻不禁爲之一怔。

    只見張衍此刻已經在案几上奮筆疾書,心中不免疑惑,這是在做什麼?

    不但他不解,坐在臺下包括沈靜嶽在內的諸派弟子也俱都不解,不知道這張衍弄什麼玄虛?

    要說張衍已經開始解讀蝕文,衆人都是不信,竹籌不用不說,還下筆如此之快,這不像是在推演蝕文,而像是在謄抄文章。

    其實張衍推演星碑,此時與謄抄文章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今次他一人約戰廣源派,表面上輕鬆自若,彷彿一切盡在掌握,可實際上哪裏會有半絲放鬆?幾乎是一上來就盡出全力,把意識沉入殘玉分身中,以極快的速度瘋狂的推演着。

    殘玉中才剛剛有所得,內容便立刻從他筆下流淌而出,所以在外人看來,張衍此舉簡直不可思議。

    張貞看了張衍動作幾眼後就不敢再看,他心中突然想到這或是張衍攪亂自己心神的策略?遂決定不再關注,靜下心裏做了幾個調息後,他按照廣源派的籌算法一板一眼推算起來。

    此刻張衍也無暇理會這邊了,只是寫下第一句字後,他體內的氣機就莫名一動,接着向他四肢百骸遊走過去,這種體會很是奇妙,彷彿自己已與上天合二爲一,體內映照出星軌運轉,大千變化,不由神色一凝,加倍小心起來。

    只是沒過多久,他對星碑的敬畏之心卻大減,從原本戰戰兢兢的心理狀態中解脫了出來,心中泛起一股“不過如此”的感覺。

    這倒不是張衍狂妄自大,而是這番推演下來,他已然窺到了其中的某些奧妙。

    推演星碑時,氣機會跟隨着你解讀的蝕文章句一起運轉變化,內氣一動,自己想左右那是萬分艱難,可這裏卻有一個難關,那就是假如你前一步氣息已然行走完畢,而相對應的下一步卻沒能及時推解而出,那麼氣機就會茫然失序,陷入紊亂。

    這就好比一匹奔馬被急驅前馳,而你則要不停爲它鋪路搭橋,並且自己還不能隨意停下。

    這對蝕文造詣不高的人來說可謂兇險萬分,只是對解讀蝕文速度足夠快的人來說就不算什麼了。

    偏偏這正是張衍的長項,而且有殘玉在,他幾乎沒有失算的可能的不說,推演時間更是常人十倍有餘,偶有難關也是一躍而過,毫無滯澀。

    在這種情形下,他儘可放開胸懷,體會氣機運轉帶來的神妙感覺,隨着他漸漸熟悉這些氣息行走的規律,他也慢慢有了自己的體悟。

    都說星碑所刻與時辰星軌對應,可他看來卻不是如此。

    在他解讀中,有幾個蝕文曾反覆出現,而且每次出現時,氣息走動都是不斷重複的。

    按照這個來看,似乎只要觀想默讀這幾個特定的蝕文就能帶動氣機自行。

    就在他這麼想得時候,星碑上密密麻麻的蝕文中有幾個在他眼中漸漸明亮了起來!他心中陡然有了一絲明悟,這哪裏是什麼星軌運轉,這分明上古道德之士用來闡明蝕文與天道聯繫的述文!

    這豈不是說那些傳說是真,一個人只要窮透蝕文,便能上攀大道,得登天門?

    想到這裏,張衍更爲專注,一心一意將那與蝕文對應的氣機路線記下,準備有暇時再做深研。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第一章大約三千多字的蝕文他已讀完,體內涌動的氣息驀然一頓,自動迴歸丹田之中,顯是一個循環已經結束,如果再動,就是另一個開始。到了這裏,張衍仍是意猶未盡。

    這時他纔想到與自己對決的張貞,擡眼看去,卻發現對方面色蒼白,呼吸急促,寬胖的身軀顫抖不止,手中竹籌也握不太穩,好似隨時有可能掉下,顯然身陷其中不能自拔。

    不過讓張衍詫異的是,這個體態寬胖的年輕修士雖然看上去搖搖欲墜,卻始終沒有真正倒下,而堅持着挺過了第一關。

    張貞喘着粗氣站起來,他舉起袖口,抹了抹頭上汗水,想將手中的釋文與張衍交換觀看,卻發現前面一段已經全被自己的汗水浸溼了,字跡化開變得模糊不清,不由臉現尷尬之色。

    張衍卻不在意,笑着伸手接過,又將自己的釋文交到對方手中。

    張貞仔細看了眼,發現無論是從對星碑的領悟理解而字裏行間中所流露出來的從容不迫,都不是自己所能比擬的,勝負顯然已經很明白了,更何況他震驚於張衍不用竹籌推演便能解讀蝕文,這一點讓他輸得心服口服,對張衍極爲佩服的一禮,道:“師兄大才,在下自愧不如。”

    語畢,張貞自覺沒有臉再留在臺上,搖搖晃晃走下去臺去,最後幾步一個踉蹌,險險栽倒,被急步上來齊軒上來一把扶住,道:“師兄小心。”

    張貞勉力站直身體,擡起頭時,看到文俊和沈靜嶽正一臉關切地望着自己,歉然道:“兩位師兄,小弟有負所託,慚愧。”

    文俊安慰道:“師弟有功無過,只需安心調養,下一場便讓爲兄試一試這張衍到底有幾分成色。”

    沈靜嶽一聽大驚,這根本不是先前與他說好的佈置,剛想開口,卻被文俊打斷,“師弟,張師弟本是做得消耗張衍神思精力的打算,但我觀此人如今還是神完氣足,顯是綽有餘力,你此刻上去未必是他對手,由我鬥過一場後你再上不遲。”

    沈靜嶽還待再說,文俊卻面色一沉,道:“吾意已決,就如此定了!”他向齊軒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上來將沈靜嶽攔住。

    沈靜嶽從來沒見過文俊用大弟子的身份壓自己,一時想不出什麼辦法,只能眼睜睜看着文俊上臺,只是他的眼神中卻漸漸流露出一絲絕然。

    “張師弟,廣源文俊在此稽首了。”

    文俊早已身入玄門,一聲玄色道袍,頭戴五梁冠,足下高履,他身形挺拔,美須飄飄,身上自有一派下院大弟子的氣度。

    張衍也是鄭重回禮,道:“請!”

    星碑第二章比之前一章更是難解,文俊在蝕文成就上甚至不及張貞,但他已達“元成入真”的境界,只是暫且還沒有開脈罷了,體內元氣充盈凝練,不被氣機輕易引動,即便內氣獨走,他也靠着深厚修爲竭力壓制,使得氣息走得不疾不徐,卻比張貞穩妥多了。

    這也是尋常弟子推演蝕文時的手段,他們雖然不能在解讀蝕文上提高速度,卻能壓制住氣機的行走,不至於使它們提早脫離自己的掌控,雖然這樣一來更加喫力,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但用來比鬥卻不失是一種好的手段。

    所以比拼推演星碑,如果雙方在蝕文上的見解相近,那剩下的就是比拼修爲,這也是之前那麼多弟子對張衍不看好的原因,惜乎他有神器在手,不能以常理度之。

    文俊自坐下推演後,表現得沉穩有度,不慌不忙,一派大弟子風範盡顯。

    張衍卻不去管他,依舊提筆而動,臺下諸派弟子已經看出張衍推演時無需竹籌,此時再見,又一陣驚歎稱奇,而且張衍下筆時有如行雲流水,急中見緩,張弛有度,再加上相貌風度無一不佳,看上去就予人一種奇妙的舒適之感,更是讓底下衆人讚歎不絕。

    只是更多人此時卻把目光投注在文俊身上,不知道這個廣源派下院大弟子是否能在此局上勝過張衍?

    不知不覺中,衆人在心裏已經把張衍擺在強勢地位上,不再因爲他只是一個記名弟子而小覷。

    又是一個時辰匆匆流逝而過,文俊頭上也是隱隱泛出汗水,但他比之前的張貞卻是強出太多,在臺上依舊是正襟危坐,握筆之手穩而不顫,順利將第二章解讀出來。

    這個時候他也察覺到自己的能力已經到了極限,不敢再貿然突進,微微嘆了一聲,將手中毛筆擱下。

    擡起頭時,發現張衍不知道什麼時候解讀已畢,紙上墨跡也早已乾透多時,他搖搖頭,站起身道:“這一陣是張師弟贏了。”

    這個極有風度涵養的廣源下院大弟子也讓張衍生一股敬意,他肅然拱手目送文俊下臺。

    這時場面與當初諸派弟子所想截然相反,並不是張衍不自量力,狼狽敗走,而是他輕鬆連勝兩場,頗爲談笑退廣源的意思,不禁留下無盡遐想。

    臺下沈靜嶽面色凝重,暗道:“看來我先前還是小看了此人。”

    想到這裏,他又不禁後悔,張衍有如此本事,難怪不肯加入廣源派,與此同時,他又不禁疑惑,莫非是林氏的消息有假,張衍名爲記名弟子,實則是凕滄派下院暗中培養的嫡系門徒?

    ……

    ……

    PS:第一更早點放出吧,12點前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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