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輕輕歇斯底里的咆哮着,眼神中迸發出來的恨像一把利劍刺在沈清月的心口,也刺在霍雲琛的心尖上。
她知道了,她終究還是知道了。
霍雲琛錯愕的目光看着她,腦子亂得一塌糊塗。
“霍雲琛,真是難爲你了,特意買通了媽媽當年的主治醫生給我編了那麼一個動人的故事。可是事實呢?事實是我媽媽不僅在家裏受盡我爸的虐待,在醫院連醫生護士都瞧不起她,嫌棄她髒,她該有多痛苦纔會自殺。霍雲琛,你當初知道這些事實的時候,你有痛過嗎?你沒有,因爲那不是你的媽媽。你做得一切都在是維護你的母親,所以我的母親是活該承受那一切的痛苦和絕望嗎?”
白輕輕絕望無助的嘶吼着,喉嚨深處嘶啞不堪。
她不想再追究這些往事的,也想着把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全都忘掉。
只要他對她好,他還愛她,她願意放下這一切好好的和他,和孩子們在一起。
畢竟他們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了,可是偏偏有人就是要讓她知道這一切。
讓她知道其實自己一直像個傻子一樣被人哄得團團轉。
“輕輕,你聽我跟你解釋。”
霍雲琛低沉的嗓音無力的辯解,一雙手無助的伸着想要靠近她,卻又不敢靠近她。
白輕輕苦笑着無助的在雨裏徘徊,“我不要解釋,我只是想要一個道歉,這個要求過分嗎?霍雲琛你心疼你媽媽,你替你媽媽報仇你把顧瑜蘭囚禁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我的媽媽呢?她受的苦,遭的罪該怎麼辦?我就想要替我媽要一個道歉過分嗎?”
她聲嘶力竭的喊着,喉嚨沙啞到破聲。
霍雲琛菲薄的脣抖了好幾下最終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密。
細密得遮住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清他的臉。
“我道歉,輕輕,我現在就去給你媽媽道歉。是我的錯,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我的錯,你別怪雲琛,他是愛你的,他沒錯。你別怪他,是我的錯,我道歉,就算你讓我死我都不會有半句怨言。”
沈清月一邊說一邊跑向沈清月的墓前,跪下用力的磕頭。
砰-砰-砰
重重的磕擊青石板的聲音,震得人心慌不安。
霍之恩上前攔住了,“清月,好了,可以了,別再磕了。”
沈清月不聽,推開霍之恩繼續磕着。
額頭都磕破了,血都滲出來了。
霍之恩心疼不已,氣得指着白輕輕責怨道:“你以爲她這些年好過嗎?她每天都活在自責裏,沒有真正的爲自己活過,她已經死過一次了,難道你還想讓她再死一次你才甘心嗎?我以前覺得你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可是現在我覺得爺爺說得對,你遠比你看起來的樣子可怕一千倍,我霍家總有一天會毀在你的手裏。”
“爸,我不准你這樣說她。”
霍雲琛上前將白輕輕攔在身後護着。
“雲琛,事到如今你還天真的以爲這個女人會好好的和你在一起嗎?她都把你媽快逼瘋了。”
霍之恩氣惱,上前狠狠的抽了他一耳光。
霍雲琛連避都沒有避一下,硬生生的承受着這一巴掌。
“爸,這是我們霍家欠她的。”
“混蛋。”
霍之恩氣得揚手準備再打時,沈清月忽然倒地不起。
兩父子驚惶失措,手忙腳亂。
霍雲琛揹着母親箭步如飛的朝山下跑去,霍之恩緊跟其後目光充滿無奈的看了白輕輕一眼,無語的搖了搖頭。
白輕輕癱坐在母親的墓前看着他們離開,霍雲琛連回頭看她一眼都顧不上。
她冷笑着像個被世界拋棄的孩子緊緊的抱着媽媽的墓碑。
“媽,我是不是做錯了?”
“媽,我好冷。”
......
她作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夢見了媽媽,還有爸爸,牽着只有十歲的她。
他們衝着她微笑,陪着她一起放風箏。
風箏飛得太高了,線掉了,她就牽着爸爸媽媽的手迎着風追風箏。
媽媽的笑容那樣明媚,爸爸的手那樣寬厚。
醒來時似乎仍然聽到媽媽和爸爸的聲音在耳邊說話:
“輕輕呀,你長大了也會像風箏一樣越飛越遠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快快樂樂的飛翔。”
“輕輕,不要害怕爸爸媽媽會一直在你身邊陪着你的。”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爸爸媽媽不在你身邊了,你一定要記着我們在天上看着你。”
“你要是想爸爸媽媽了,就望天上放風箏,爸爸媽媽一定會看得見。”
眨開眼話猶在耳邊,眼前卻一片模糊。
周遭撲鼻而來的是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頭疼得厲害全身一點兒力氣也沒有。
“輕輕,你醒了。”
她聽到了柳如男的聲音,擡頭向她看去。
可是用力的看了好幾回除了模糊的輪廓,仍然沒能看清她的臉。
“我在哪兒?”
“你發高燒了,現在在醫院。”
柳如男探手在她的額頭試了試溫度說道:“怎麼還這麼燙?我去找醫生。”
她拍了拍白輕輕的手讓她安心,然後自己去找醫生。
正好在門口碰上了來看白輕輕的霍雲琛,他問她:“輕輕怎麼樣了?”
柳如男如是的回答:“還沒退燒,我去叫醫生來看看。”
“好,謝謝你了。”
霍雲琛着急着看白輕輕並未多言,柳如男氣惱叫住了他斥責道:“你現在知道着急了,你昨天把她一個人丟在墓地的時候就沒想過她淋雨會生病嗎?她的眼睛還在恢復期萬一有個什麼事兒怎麼辦?”
霍雲琛沒有答她,只是快步走到白輕輕跟前。
白輕輕閉着眼不想說話,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頭很疼,很疼,疼得她根本沒有氣力去思考。
他以爲她還睡着,輕輕的握起了她的手放在掌心親吻了許久。
母親剛剛從搶救室裏出來,住在重病監護室裏。
他便接到柳如男的電話說她昏倒了,他一秒都沒有停留的趕過來了。
好累,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累過。
他一直以爲輕輕是個天真單純,善良心軟到沒有原則的丫頭。
可是原來她也並非全無自己的想法,也並非對他深信不疑。
她疑他與柳如男有情,即使恢復了記憶與視力依然在他面前裝失憶來試探他,考驗他。
她疑母親的死,派人覈查了卻從不點破,依舊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只到現在,他才發現其實他並不是那麼的瞭解她。
甚至可以說,他根本從來都沒有真正瞭解過她。
醫生過來,給她又重新做了檢查,吩咐護士加藥。
如果還不能退燒,對一個作過腦部手術和眼部移植手術的人來說將相當危險。
霍雲琛守在病牀前整整一天一夜沒有閤眼,不停的給她進行物理降溫,緊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說着:“對不起,對不起。”
柳如男也跟着他陪了一整夜,兩個人分別坐在病牀的兩邊。
相視無語,各自沉默。
最後還是柳如男先開口問他:“如果沒有輕輕,你會接受我嗎?”
霍雲琛連頭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鎮重的答道:“柳小姐,你是輕輕最好的朋友,我對你對你們柳氏集團所有的幫助都是因爲輕輕,而非因爲你。我和輕輕結婚了,婚禮上我答應過她爸爸會照顧疼愛她一輩子,這也是我畢生的心願。不會因爲任何人任何事而改變。”
柳如男勉強的笑着點頭,眼底卻是一片溼潤。
“柳小姐,你走吧。輕輕有我看着就好,我不想讓她醒來再誤會什麼。”
逐客令下得真夠絕情的,柳如男自嘲的冷笑了一聲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