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吳雪流離失所,剛到西北邊陲的英璃城時,秦如夢便獨自踏上了北上之路。她縱穿北安王封地,到了屬於中原風光觸及所能的最後一個地界–––九仙峽,接着穿過北邊邊陲的羣英州,來到了一望無際的草原之上。其間發生了秦如夢協助牧民擊退流寇一事,並被誤以爲是雲神峯主神赤陀羅的化身。也就是同年,在秦如夢將要動身繼續向北而行之時,一位草原上的老人和他的八個兒子開始了一統草原諸部的壯舉。
秦如夢帶着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希望前行,彷彿是一個虔誠的朝聖者,來到了寒冷的極北之地。
只是不巧,她到達此地時,正是遇到晴天,一連晴空萬里,數日不變。可在這裏,她也沒有流落荒野。
在這裏,她發現生活着一羣還保有着遠古部族傳統的原住民。秦如夢試着與之交流,便豁然開朗,原來他們並非如她料想一般是茹毛飲血、面若羅剎的野人,只不過是應對世事變遷和中原朝代更迭也保有原生傳統的古老民族。
他們部族以母爲尊,且受到來自草原各部族的打壓,遂舉族遷徙至此。秦如夢只感覺這個世界依舊很魔幻,儘管到了現在,依舊有令她深感匪夷所思的地方。
自夏朝六代皇帝之後,一夫多妻便逐已淪爲陋習,雖說沒有下發什麼強制性措施,但自前三位皇帝開始,便已破天荒地不再設立後宮,獨專一人。
當今皇帝少年時本是個在江湖野遊的次子,因大哥須尤斃亡,遂回宮繼大統之位,當時帶回的還有當今皇后夏言灼。更是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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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多非幸事,有一而專情。”
當今聖上所專無非只有三件事:修仙、煉丹、陪老婆。
民間說,當今皇帝有從前那些亡國之君的味道了。他一不理朝政,二不設太子,三不封妃納妾。他不理朝政只會修仙,江山怎能不敗?當今皇后娘娘生不出兒子,又何來太子?且又不另尋他法來解決儲君之患,夏國後繼何人?
秦如夢只感覺好笑,心想:“或許他根本不在乎亡不亡國,只想早日修成正果?和皇后娘娘一道兒飛昇罷!”
靠近極北之民的舊時習俗?仍教秦如夢覺得詫異。部族女首領見她甚爲歡喜,想與之交爲姐妹,更想收攏一下爲其組一個面首團。
秦如夢只感覺渾身起雞皮疙瘩。她離開中原已久?心念之人下落未卜?早已經是心慌意亂?遂連連拒絕,後告知自己此行的目的。
女首領告訴她:“這裏便是這雪原最後一塊安生地?再繼續北上?便是無人荒原。就算如此?你還要去?”
秦如夢此時已經忘卻了自己和吳清晗的話?也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現在的她心裏只剩一個信念。那雲神峯早已經成了她心中的一個信念,一個由模糊概念轉變爲具象化的信念,在心底熠熠生輝。她想,那些虔誠的信徒們?心裏也或許有着這般的輝光。她只是想要到達那裏而已,到達某個心心念唸的神聖領域。
“我要去。”秦如夢只是這麼堅定地說道。
女首領頗爲不捨,在她看來?自己不光是少了一個好姐妹?而且這世上又多了一個只爲某種模糊的理想便捨棄生命的枯骨。
她原本可以被很多男人寵愛?可以過一個衣食無憂的受人尊重的生活,可是她偏偏選擇了自我摧殘的道路。有些事情,恐怕是除了當事人怎麼也不會明白的。
“來吧,雲神峯,你在我心裏愈發閃耀,你是我此行的終點?但不是我人生的終點。你傲然在無人踏足的極北之地,正如我試想着頑抗之心在黑暗世界裏迸發榮輝一樣。旅途並不能讓我找到什麼,只會愈發堅定和鞏固我心裏的信念。我始終在我心裏,並不在任何被人們寄予感情的外物之中。你可以躲過我的眼睛,但是永遠也逃不出我的心。”
秦如夢躲在一個冰洞裏,蜷縮在絨毯裏,呼着熱氣,但很快就變冷。外面雖是晴天,但陽光太過微薄寡淡,寒風凜冽,刺骨難忍。
有那麼一刻,她覺得自己就要永遠沉睡在這個無人問津的冰洞裏,成爲往後很多很多年之後人們所偶然發覺的一個保存完好的原始人標本,並被收藏在某個博物館裏,成爲鎮館之寶。
她想笑,卻忽然感覺自己的面部神經也被凍僵,而後又忽然覺得溫暖,甚至身體開始燥熱難耐。她想到了那個還在西北邊陲苦苦掙扎的少年,眼淚不禁流了下來。她的心裏有團火,讓她想要逃脫自己軀體的桎梏。她的思想也似乎飄向了遠方,看到了一個茫然若失地少年人,站在雪地裏,望着天穹中漫漫飄下的白雪。
那時候的他,能不能感受到她的思念始終陪伴在他身邊?
秦如夢知道,自己已經徘徊在死亡邊緣。冰雪會將她覆蓋,而她只需要輕輕閉上眼睛,蜷縮成一團,儘量保持一個好看一點的狀態,以教後世之人發現時不至於讓他們覺得她太慘。
可她忽然聽到了有人在呼喚她,而且輕輕地搖晃着她的肩膀,她沉睡的意識開始甦醒,睜開眼喊了一句:“雪容雪容!”
“雪容?”
秦如夢茫然地看着面前那人,見是個玉靨嬌顏的人,而且,他身上還穿着單薄的道袍。
那人同樣茫然地瞧着秦如夢,嘴角浮現一絲笑意,說道:“雪容,你是的心上人麼?”
秦如夢搖搖頭,吸了一口冷氣,幽幽說道:“不是……”
“那會是誰?人在瀕死之前,可是會想到最愛之人……”
那道人笑着,收拾着行囊,搭造了一個簡易湯鍋,開始煮起了濃湯。
秦如夢看着他的衣服,說道:“你是正一的人?”
那小道人笑道:“姑娘好眼力,我以爲你已經被凍得神志不請了……”
秦如夢想要起身,卻發現渾身僵硬無力,又頹軟坐回。
那小道人說道:“我已經推了你的經脈,短暫地遏制住了寒毒……”